盼娘这才想起还有她和谢子葵,同他们道了谢又道别,可面对帮了她的照慈,却显出更多的不安。
照慈并不在意,带着谢子葵离去。
谢子葵问她:“他们那话什么意思?”
她知道谢子葵过往虽也走南闯北,但分外循规蹈矩,腌臜地不踏足也不了解,大约此生最不守礼的举动就是同她纠缠。
盼娘虽年幼,但她说话的语调、带着媚意的笑和她走路刻意的动作,分明叫她瞧见了满庭芳那些受过训练的花娘的模样。
那尼姑庵,大约只是一群暗娼玩的情趣。
但她并不打算对谢子葵直言,小姑娘既然已经逃了出来,没有必要再让更多的人猜测这些枝节。她只说丹涂县向来贫穷,涝灾易生时疫,可能那些人是怕盼娘染病。
谢子葵乖乖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又问:“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帮她?”
她伸手捏住他的脸,道:“我向来心善,当然是因为瞧她可怜。”
他朗笑道:“以往竟然没发现你这么好心。诶呀,今天又更喜欢你一点了。”
照慈亦随着他笑。
心里却想着盼娘。
当然可怜,瞧她也是瞧自己。
燕王府应是高洁之地,尼姑庵也当如是。
实际并无区别。
*
而后几日,崔慈恢复了往日上早课、听经、做工的生活,而他又要更忙一点,栖寒寺的事宜亦到了收尾的时候。
他们俩原先通过气,虽然没有诉说彼此此行目的的细枝末节,但也认为双方都趁乱动手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就一道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白日里,照慈便和谢子葵四处走走看看,实在闲得无聊,他就去栖流所陪那群孩子玩。
她不喜欢小孩子,往往抱臂立在一旁看着他们耍玩,瞧见谢子葵非常融入其中,无奈地摇摇头。余光中,总能看见盼娘也站在一边,用期待又惘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弟弟。
照慈并不言语。
晚上的时候,谢子葵自是依依不舍地和她说些漫无边际的话,走到居士寮房外,又装作守礼地同她保持距离,唯恐被她那兄长瞧见。
阴差阳错的心思,竟叫照慈没有露出丝毫马脚。
崔慈基本都已经在房里躺下,毫不避讳地看着她沐浴完只着上衣半裸着走来走去。
或许是那日竹林的媾和彻底消除了两年未见的隔阂,又或许是这还算平静的日子眼看要走到尽头,未知艰险的前路已在眼前。
一言以蔽之,就是更加频繁而放肆的做爱。
可谓夜夜笙歌。
寮房里的竹床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猛烈的运动的摧残,时不时就要吱嘎作响,在寂静长夜里分外响亮。这时候照慈便会把他抱起,放到桌上,抵到门上,亦或是干脆扔了被褥铺在地上,动作却不见半分和缓。
然而死物的声响可以停歇,活人的声音却又响亮起来。
崔慈受不住时,难以控制呻吟声,便低声哀求她轻一点。
她恍若未闻。
烛火尽熄,他看不清身上人的脸,咬牙激她:“动静这么大,是要叫你那知己知道你在肏自己兄长么?”
照慈不答,只是哈哈笑着从枕头底下摸出她那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塞到崔慈嘴里。
美人衔明珠,照出这床笫间的无尽荒唐事。
她甚至坏心眼地把他的头托回枕上,让那夜明珠的光将二人交合的部位和动作照得一览无遗。崔慈恨得闭上眼睛,被她强行扯开,让他仔细看着。
捻起从他嘴角淌下的涎水,抹到他底下的蜜穴,舔着他因羞愤落泪而泛红的眼尾,笑:“缀明珠以耀躯…而今你读懂这话了吗?”
复又换了体位,把他抱到自己身上,瞧着他轻飘飘地跨坐于上随波漂浮,夜明珠几欲跳动出来,却被红唇勉力包裹住。
她再笑:“忽焉纵体,以遨以嬉。若曹公见观音奴如此情态,洛神赋怕要改名崔郎赋。”
崔慈自然说不出话来,亦分不出心神去思索她的胡话。
待她终于攀上高峰,将他一起带入云间时,那可恶的声音忽又响起。
“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
*
日也纵情,夜也纵情。
欢愉的时光悄然而过,在林家人尽数离去的时候,和记的货也终于来到了金坛县。
和记本没有想到会被耽搁这么些时日,没有提前和谭家打招呼,入夜才到城外,城门已经落锁。见到城外还聚着流民,他们怕夜里生变,只得来栖寒寺借宿一晚。
照慈只和谢子葵说今夜恐生事端,让他去栖流所那里守着,莫叫稚子幼童受了祸害。他知晓她有事要做,这态度显然是不希望他插手,并不置喙。
崔慈和他的人也在等这场闹剧的落幕。
和记入寺之时,照慈找到了崔慈。
她说她得潜入队伍中去,确保四方势力都正面对上,尽歼于此。但等会儿有人会前来盯梢,恐他们起疑,还得崔慈假扮她留在寮房之中,她很快便会回来。
崔慈思考一番,应允下来。横竖他此行只是要搜集一些物证,眼前最重要的是栖寒寺乱起来,那么他的人才能找到那些契书或凭证。
他换上她的衣物,瞧见他那光滑的脑袋时,她忍不住笑出声,寻了个逍遥巾给他戴上。
待确认此间无虞,她悄然离去。
不多时,果然听见长白轻敲门扉,嘱咐道前头有些乱子,还望世子今夜莫要走动。
他应下,顺从地吹灭灯烛,装作歇息。
房内是照慈惯用的沉木香,同住的这些时日,他全身也被尽数染上这香气。在这纷乱时刻,倒叫他颇觉宁静。
和记踏入金坛县地界的时候,山匪就已得了消息。
显然,这么多年来收了和记不少好处的谭家也存了许多私心,至少这窝山匪的消息他们藏了许久,也没想过要告知和记。只是他们大约没料到,周边连年涝灾,山匪竟真的脱离掌控生出祸事。
照慈走到前头的时候,山匪已经占了上风。
和记的人刚在寺外开始休整,虽然仍旧看守着货物,但到底连日奔波叫他们身心俱疲,众人皆围坐着吃起干粮。无心难防有心,这一次又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已有不少人殒命。
崔家人倒没有想着出手,放在往常他们或许会借机卖和记个好,但前些日子和皇帝的桩子的明争暗斗已叫他们折损不少,眼下再不敢轻举妄动。
照慈当然不会叫这群山匪只抢了和记的货就离去。
山匪这两日盯梢,自然知晓林家走后又有其他富贵人家来到这栖寒寺,横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倒不如再多贪一些。是以和记被完全控制住后,他们杀红了眼,朝寺里走去。
这般,照慈的侍卫们便不得不出手了。
十二月一直护在照慈身侧。
她是乔装打扮过的,趁乱杀了几个崔家人。
有山匪瞧着她不是自己人,一刀劈来,十二月将她揽入怀中,躲闪不及,左臂被划开一道不深的伤。
她将手中长剑刺入山匪后心,看着他那伤,翻了个白眼。
十二月气得牙痒痒,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叹息一声,仿佛在怀疑他的智力:“今夜我有至少七成人要死在这里,若我毫发无伤,你觉得很合理么?”
“行,我保护你还有错了。”
看见他愤恨转过去的脸,她无奈道:“也不是这个意思。谭家总要来过问此事,我总得卖些惨才能尽快脱身。”
于是她反手用长剑在左臂上划出一模一样的伤痕。
十二月阴阳怪气:“你怎么不更惨一点?往肚子里捅一刀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