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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青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阮程钰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下这一拳,在他反应过来后,立马和陆青扭打起来。
    从高中,他就看他不顺眼了。
    若有若无的打量、极其相近的穿衣打扮、面无表情的冷漠,撞路线吗?呵,明明是刻意之极的模仿。
    每次从阮鱼班级前走过时,十有八九会看到阮鱼拿着习题册到最后一排向别人请教问题。
    有几次因为身影的遮挡,他会幻视和阮鱼有说有笑的那个人是他,这让他的心情不爽到极点。更别说,偶尔的视线对视,对方眼里流露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像是认识自己许久。现在回想起来,只有浓浓的厌恶和被人挑衅的怒火。因此,阮程钰下手不轻。
    见两人拳拳到肉,都拼了命把对方往死里打,且根本不听劝。宿舍其余两人,一人上前拉架,另一人跑到宿舍的走廊里喊更多的人过来拉架。
    这场动作大戏毫无疑问引来了班主任和院里的辅导员,等他们到场时,虽然战火已歇,双方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两人都鼻青脸肿,嘴角、脸颊都带了丝丝血痕。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最起码没有打进医院,两人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当然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人报警而是第一时间通知了他们,使得事件没有再次扩大,不然他们面对的可不止开个主题班会那么简单了。
    两位老师,一位去驱散门外围观的好事学生,一位来到宿舍请这两位“惹事生非”的大爷到办公室一叙。
    到了办公室后,老师招呼他们坐下,“说吧,为什么打架?”
    两人都闭口不言,直到老师祭出“请家长”这面大旗,才有人开口。
    阮程钰:“陆青先打的我,我是自卫。”
    对此,陆青供认不讳,“嗯,我先打的。”
    他没有半点狡辩,看上去死气沉沉。从挥出拳头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以前他诚惶诚恐,小心谨慎,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步履维艰,并因此患得患失,宛如个守财奴般日日夜夜守着自己那点东西。
    可现在他才知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一切都没什么了不起的。
    “陆青,你为什么要打阮程钰?”
    “因为他该打。”言简意赅,也让问话的老师麻了。他没有顺着陆青的话继续问下去,而是讲了些“大家都是同学”、“打人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有什么事都可以找老师”等一些有关真善美及后续处理的话。
    这些话他不单单是只对陆青一人讲,还对阮程钰讲了,目的就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双方道个歉、写个检讨,这事到此结束。
    但还没说完,就被阮程钰打断了,“老师,在和解之前,我倒想听听我为什么该打?”
    “因为你是个混蛋!”
    “哦?陆同学,我遵纪守法、敬爱师长、关爱同学、乐于助人、积极参与集体活动,哪里混蛋了,总比一言不合就乱挥拳头、拙劣模仿别人的小丑好。”
    阮程钰是忍着嘴角的疼,说出这段话的,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能说这么长,原来也能阴阳怪气、明夸(自己)暗讽(别人)。
    嗯,他就是看他不顺眼,从一开始就是。
    在战火初停,他们互相瞪着对方的那段时间,他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他不是在高中,而是在小时候,在阮鱼刚来他们家的那一年。
    那时候,陆青浑身都是伤,脸上更是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以至于他现在才认出来。
    “那也比罔顾天理伦常的畜生好。”陆青一步不让。
    阮程钰蹭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拽住陆青的衣领,“你再说一句?”
    “怎么,因为我说对了,是吗?”阮鱼话里的隐射,在此刻得到验证,陆青哈哈笑出声,眼中有泪,紧咬着后槽牙,“阮程钰,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猪狗不如的畜生!”
    在一旁的老师,头再次大了,他隐隐约约好像吃到了不知道是什么瓜的瓜,听上去很好吃,但能不能不要再动手了,这可是在办公室!在他眼前!
    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而自己只是个久坐办公室、一吹就倒、一碰就碎的脆皮啊,万一他没能拉住,让这事再次闹大……院领导、校领导,各种领导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接连浮现,他还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除了有时候事多,比如现在,但最起码朝九晚五有寒暑假和双休……
    和“你们再打,我就叫家长了”同时响起来的还有阮程钰的“老师,我和解,握手言和”。
    “我也和解。”
    “行行,和解就好,大家都是同学,还要在一起学习生活叁四年,有矛盾摩擦是难以避免的……”嗯,坚持到他们毕业就好了,希望两位祖宗在毕业之前都能安分守己,做好自己,“但阮程钰啊,既然都打算和解了,我们就先把手放下来吧。”
    接下来,顺利得不可思议。
    互相鞠躬道歉,完成!
    双方握手示好,完成!
    甚至互相抱一下以示真的和解了,也完成!
    虽然分开的很快,但老师很欣慰,两位学生还是挺听话的,他的工作保住了。
    而两位听话的学生,在走出办公室后,在某个隐秘角落又动起手来。
    这次没有人再拉架,但双方都有留手。几回合过后,阮程钰气喘吁吁的靠在墙上,他望了眼曲起一条腿,坐在地上的陆青,开口问道:“是你吧?小时候被家暴的那个小孩。”
    陆青透过湿漉的额发,冷眼看他,不打算说话。
    “你不承认也没事,反正你现在这副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听我朋友说,你高中在班里几乎没有朋友,因为不喜欢和别人说话,总是阴沉着一张脸,怎么是怕别人知道你那段灰头土脸的过往嘛?阮鱼认出你了吧,不然那时候为什么老去找你,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总是容易同情别人……”
    “没有,她没认出我。”陆青只说了这一句,便紧紧抿住了嘴。
    “哦,是吗?”阮程钰望着远处的路灯,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如果没认出来,她干嘛老去找他,班里学习好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某个想法在心底升起又被他重重按下,升起又按下,像是在坐跳楼机。
    他觉得不可能,阮鱼亲口承认过喜欢他爸爸,可万一呢?喜欢这个东西又不是有永久保质期,万一在喜欢阮明烛之前,她喜欢过……陆青呢?
    阮程钰的手微微蜷缩,大拇指指甲在食指上方深深陷了进去。
    他发现,比起喜欢他爸爸,阮鱼喜欢别人更让他难以接受。
    喜欢阮明烛,他们还会生活在一个家里,但如果喜欢上别人,阮鱼会和其他人一样嫁出去吗,她会和电视里演的那样不顾家里的反对,和别人私奔,彻底把这个家抛下吗?
    第一次,阮程钰第一次意识到,喜欢是会转移的,而且是不受人控制的转移。
    就像他阻止不了阮鱼喜欢爸爸一样,他也阻止不了她喜欢上别人。
    可他为什么要阻止?他的初衷不是想得到阮鱼的爱啊。
    那他的初衷是什么呢?是色欲,是渴望爸爸的注意,是想证明自己比爸爸强,是想有一个真正的家。
    对,他想有个温馨的家,他想让爸爸不再忽视他,他想过很多很多,在每一种想法里,他从未排除过阮鱼,她一直在自己的构想里当一个可爱听话、善解人意、体贴、偶尔撒娇、时不时闹个小脾气的妹妹。
    她是他的家人,是未来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和她,应当是永远要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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