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被囚禁的第四百四十四天。
听见从厨房传来的声音,我醒来,起身,身下的床铺洁亮如新。
走向厨房,看见兄长正捲起袖子,拿着抹布,清理着流理台,餐桌上有两份刚煮好的餐点,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味。
脚踝上,锁鍊的摩擦声提醒他我的到来。他转身看见我,漾起一抹温柔的笑:「醒了?」
望着那白皙的脸、嫣红的唇、与那左眼角的泪痣,昨日这男人如何待我歷歷在目。
「唔……!」
我摀住嘴衝向浴室,跪在马桶前,乾呕着,什么也吐不出来。
到洗手台前漱掉口中的胃液,抬头,望见镜中自己的脸。蓬乱的黑发,久未晒太阳的皮肤,泛白的唇色,呛咳着湿润的眼窝,毫无生气的瞳。
好悽惨啊。
对着镜子拉出自嘲的笑,却看见身后浴室门边,丹书担心地望着我。
他开口,柔和而亲暱的嗓音:「还好吗?」
不想回答。
他走近,从背后环绕住我的腰,唇印在我的后发,眼睫低垂:「……丹胭,不要不理我。」
他在示弱,我不明白为何,但我仍不想说话。
他叹了口气,放开我,道:「我在厨房等你吃饭。」
「我不想吃。」
丹书正欲离开的脚步止住,回头望着我,道:「不行。」
「我没有食慾。」
「吃了就会有的。」他强硬地道,离开了浴室。
到了厨房,看见丹书正坐在餐桌边。晨光落上他修长的身躯,手臂撑着桌,十指併拢撑着下顎,冥思着,类似祈祷的动作,在此人身上,毫不突兀,只显得虔诚而优雅。
我不懂为何他的神情还能如此洁净、与昨晚判若两人。还是说,污秽之人,只有我?
因为我才是那个诱惑他的夏娃?
摇摇头,拉开椅子,坐下,不再看他,专注地吃起早餐。
他望着我,柔和一笑。然而下一秒,我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想法。
……月经,多久没来了?
望向丹书的脸,轻轻地,歇斯底里地,笑了:「我好像,怀孕了呢——哥哥。」
他的脸唰地惨白。
我知道,若我怀孕,他比我还害怕。毕竟,餵我避孕药的,是他。
那一刻,涌上了復仇的快感,再被更大的恨意吞没。
我站起身,绕过餐桌到丹书面前,弯下腰让自己平视他的脸,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用最轻柔最清晰的语调,道:「怎么办呀?哥哥。」
他推开我站起,撞倒了身后的木椅,后退着喃喃:「那不是我……不是……」
我吼叫出声,嗓音异常高亢:「事到如今,你说那不是你?」
吼完,浑身冰凉。
一种失落、绝望、悲哀混杂的情绪,静悄悄地在心中流淌、注满、溢出。
泪水划过脸庞,嗓音转为低柔:「我以为你爱我……看来我错了。」靠上流理台,摸到刀具,拿起,抵在胸前。
「……把刀放下。」
一瞬间,丹书的脸沉了下来,嗓音阴冷,命令式的语气。
「丹书,你觉得方才一脸慌乱的人,现在端起冷酷的态度,我就会听话?」我冷笑,摇着头回答:「不。」
我继续摇着头,狂乱地注视着他俊美到令人憎恶的脸,道:「不,你放心吧。」
「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我也不要你的孩子。」
「如果真的有灵魂,我愿化成怨鬼,缠着你,让你永世不得安寧。我要你下地狱,要你不得好死,我要你今生来世,都在害死我的负罪感中挣扎。」
随着我的话语,他的拳头握起,嘴唇越抿越紧,眼神越来越兇暴。
他说:「你怕痛,不会刺下去的。」
「死了就不会痛了。」我悽绝一笑,道:「再见,丹书。」
刀刃入肉,痛彻心扉。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兄长跪了下来,抱头痛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