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让我们从头来过。
但怎么可能呢?
已然逝去的时间将不再回流,已然变质的灵魂也无法倒逆。
等待令灵魂早已疲惫不堪,不如就此结束。
深夜,朱予沉沉睡去之时,我化为虚体,立在他的床侧。
与记忆一致的面庞,正于我面前安静吐息。一切如此柔和安然,美丽得彷彿岁月仍旧静好,一切未曾改变。我以唇轻吻上那眼角泪痣,低语呢喃:「朱予,愿轮回不再引你至此。」
转身,走向那走廊尽头的门扉,门扉之后,是无尽黑夜。
如此,就能挣脱这恆久的等待。
然此时后方却响起了那熟悉的幽然音色。
「丹胭,你既不愿信守承诺,我也不必遵从你的要求。」
我一凛,转身。
朱予身着睡衣、一头乱发、赤着脚,在走廊的末端,手中握的死紧的,是我稍早丢给他的刀刃:「既然你想脱离这里,这是我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笑着,却像在哭泣。
「你放心,在此之后,我将没有轮回。」
他手起刀落,我尖叫出声。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化为实体,想上前夺取他的刀刃,想要告诉他,我其实并非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但来不及了。
那刀刃自朱予颈侧用力划下,喷溢出鲜烈之红,将他的身周,染成不可接近的赤色。
那修长的身姿在眼前跪落后倒下,而他的魂魄,以悲伤的黯朱,逐渐浮现。
我叫道:「朱予──!」
那新的怨鬼垂着头,不愿再看我。
我被逐出了这间房子。
身上的艳鬼之色,也消褪到仅馀下半透明灰的顏色……一个魂魄,最原始的模样。
那表示,朱予已完全替代了我,成为长明路四百四十四号的新的囚徒。
我无表情地望着屋外早已不熟悉的景物,此刻似乎应该悲痛,却感受不到情绪。
只觉得,啊,这就是终局吗。
那身着漆黑衣裳的苍白男人,在我愣愣地望着眼前之景时,不知何时已站在我的身旁。他开始念起我听过许多次的类似而重复的字句,只是当事人如今变成了自己。
「丹胭,一九七四年,四月十四日生。」鬼差念着簿子上的生日,连问句都不用。
也是,我的生日他早已了然于胸,如今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等我应声。
我没有看他,只是叫了一个名字。
「丹书。」
鬼差拿着笔的手一顿,却没有回答。
见此,我叹了口气,道:「赭魅。」
「什么事。」
「……你会再将我囚禁起来吗?」
听闻此言,赭魅望着我,赤色的眼眸无法捉摸。
良久,方沉沉答覆:「不会。」
「继承了丹书的愧疚与执念的,并不是我。」他垂眸,微妙而落寞的笑一闪而过:「我不过个延伸物罢了。」
我愣了下,道:「那,你继承了什么?」
赭魅不答。
他看了看时辰,淡淡地道:「时候到了,上路吧。」
我不再追问,跟着他,进入那浑沌之中。
没什么好深究的了。
对我而言,此间已无可留恋。
当朱予告知我丹书已分裂成两个人的时候,我知道,丹书已不存在于这世界上。
若一条河流出现了分歧,它们将各自通往不同之处,不再交错;而一个灵魂,分成两人,也将分别踏上不同的路途。
我等的人,早已不会再回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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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洒花花?:.?ヽ(*′?`)??.:?
之前以为六千字大概就结束了,没想到拖了那么长。
本来还想写哥哥视角的番外,有人想看再打好了,解析也是。
谢谢读到这里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