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掌声雷鸣,台上的演员们齐齐谢幕,喻知雯也跟着鼓掌,兴致却不如来时那般高涨了。
她恹恹地打开粉饼为自己补妆,心想为什么赴约看个演出的工夫也能遇上喻晓声,他是演员?他什么时候进的剧院?高中生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忙的群体吗?
“啪”,她把化妆品丢进提包,细腻的散粉将她修饰得和出门前一样无暇,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要安排这场恶作剧,但她也不想多管了。
待观众陆续离场后,喻知雯顺着台阶走向舞台边缘,在几步之外是通往后台的大门,不过此刻门还反锁着。
厚重幕布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她站在阴影下,抵靠在化妆室门边,低头给邵萦发消息。
美甲敲击屏幕,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一道高大的身影完全遮挡住了光线,她条件反射地抬头,便看见了额角挂珠、喘息不止的喻晓声微弯着身子,用溽热的眼神直盯着她,好似在说幸好她还没离开。
但直觉告诉喻知雯,她该走了。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栗色的波浪卷发在空中飞旋了半圈,即使穿着超短的包臀裙、踩着高跟鞋也不影响她健步如飞地逃离修罗场。
“啊——”少年慌忙喊了一声,迈开长腿,猛地追上了她,右手拽住她的腕骨不放,“姐姐!”
掌心沁出潮湿的汗液,喻知雯强装镇定,回眸瞪着他,示意他赶紧识相松手。
那人绷着俊颜,瞳孔微晃,眼神愈发的紧张惧怕,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可喻知雯从手臂被大力抓紧而挣扎不开的沮丧中感受到了,他才不是处于弱势的那方,至少从力气上来说,他不是。
喻晓声展开人畜无害的笑颜,音质温柔又颤抖:“我…我可以请姐姐吃晚饭吗,我有话想对姐姐说。”
一个月不见,他为什么还能对自己这么亲近。
如果说是上床上出来的感情,那么冲他这穷追不舍的态度来看,她做爱的技术还是蛮有水平的。
喻知雯垂下浓密的睫毛,微抿红唇静静思量。
也许是上次她还不够绝情,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干脆说清楚,让他死心任命,别再纠缠自己了。
见她良久不语,喻晓声喉结滚动,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抑或是说按照计划无视她的抗拒,再另寻由头请她吃饭的副准备,谁知喻知雯点头应允了。
“行,走吧,去哪儿?”
他惊讶地抬了抬眉,片刻后耳朵和脖颈明显变红,颇是不好意思地开口请求:“姐姐稍等,我…我去换套衣服,马上回来!”
两分钟的功夫,少年急色匆匆,又从幕布后拨帘钻了回来,大背头被他梳下,额前的碎发遮住勾人的眉眼,宽松大码的白T撑起肩膀,腰身线条利落,棕色的工装裤显得双腿更修长利落。
“现在可以走了?”
“对,姐姐,我们去中心路的卡洛塔餐厅。”
那是喻知雯学生时代最喜欢的巴西餐厅。
不过女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没抬一下眼皮,神色自若地望向他的下半身,见他两手提满了大购物袋,提绳处绑了粉色的丝带,想来里面有一半是粉丝给他写的鼓励信和惠赠的礼物。
“可我没开车。”
喻晓声怔愣片刻,反应过来时忍不住粲然一笑,胸腔里升起暖意,对于姐姐主动关心而感到高兴。
“我开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虽然才拿证不久,但我车技还不错,姐姐可以放心。”
黑色的高级轿车在道路上闪着耀眼的光芒,车身线条流畅,透露出价值不菲的气息,此刻迅速穿梭在车水马龙之中,与驾驶它的主人一样,气质夺目。
鳞次栉比的建筑迅速向后退去,越到市中心,灯红酒绿的繁华越多。夜风掠进半开的车窗,翻滚着凉意,美人如斯,坐在副驾驶上默默点评着:技术尚可,虽然没有杨清好,但对于一个新手司机来说也算平稳了。
中央后视镜里,少年戴着细边眼镜,认真打着方向盘,微抬的下颌线棱角分明,愈发成熟的骨轮廓让她恍然觉得少年真的长大了不少。
今天是巴西的情人节,喻晓声和喻知雯刚踏入餐厅,便有侍应生请他们入座了双人情侣座。
54层的高空,半个城市的霓虹夜景尽收入眼底,南美风情的装潢碰撞着微醺调的暧昧氛围,是一个能促进男女感情的约会圣地。
喻知雯的心思不在此,暖黄烛光的照亮为她精致的妆容褪去了三分冷意,多了几分亲和,听完少年的点餐后,更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少年的目光则敏锐地挪到了她脸上,眼眸中似是能滴出水来的关切,“姐姐,怎么了?”
喻知雯摇了摇头,问题不在于菜品。
他点的东西都是喻知雯素日里最喜欢的,连他备注的熟度、咸淡以及饮品温度都毫无差错,十分妥帖。
侍应生离开时,嘴角挂着的暧昧微笑仿佛也在认可喻晓声记忆清晰,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贴心伴侣。
问题而是在于他用错了心,不该对她上心。
少年见她缄默,便低头在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寻,抓住了什么东西,将手掌伸到喻知雯面前,慢慢展开,掌心里摊着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只消一眼,便能看出它品相昂贵,稀缺异常。
“节日快乐,姐姐。”
只要是在她面前,喻晓声的脸上仿佛永远都带着微笑,沾染着如同春日暖阳的光芒,流露出温柔和煦的神色。
女人簇着细眉,没有动容的表情,也没有收下礼物的意思,语气里夹带的反而是满满的防备:“你说要请我吃饭,有话跟我讲……你想说的话就是节日快乐?”
喻知雯早就提了分手,他们俩现在仅剩的关系,就是法律层面上的伦理亲属,情人节快乐?他到底在想什么,高中生的心思真够难猜。
喻晓声的掌心合拢了又张开,镜框下的褐眸微垂,不禁让人觉得连戏耍他都会带上一丝愧疚,“是,这就是我要说的。我很想姐姐,所以借口约了你,我知道我的话没有道理,但我怕我不说会后悔。”
他的声音似乎沾染了悲凉,哑着嗓子继续道:“所以还是想请求姐姐……无论我犯了什么大错,也请姐姐看在礼物的面子上,告诉我我究竟错在哪儿了,我一定会改的!这条澳白,姐姐从前不是最喜欢了吗?我…我没从家里拿钱,这是我自己挣钱买的。”
少年乞求她大发圣心,女人默然听完了所有。
其实是不是他自己挣钱买的又如何呢,喻知雯不甚在意这些珠光宝翠的东西,也不在乎那个充满阴冷虚假的家到底如何。
他不懂原委,以为事情错在感情中的某一链,实际上,他所寄托的感情就是一段虚无、一片荒原。
他费心献上的宝贝也不是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不过他暴露的情绪、失控的神色…在某一刹那,让她坚不可摧的心房颤动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