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身后的女孩一直礼貌性地保持距离,抓着坐垫后的把手,但每每感受到她不经意的身体轻触,就已经够让他血脉賁张一整夜。为了维持良好形象,他也不愿做出突然煞车的卑鄙行为。
「到了!」摩托车停在她住的公寓楼下,他把花束递到她身前,用着迷人的温暖笑靨和最柔软的磁性嗓音说:「圣诞快乐。」
姚典娜下车,接过他手里的玫瑰花,侷促着表情,却直直地站着没动。
他看了觉得有些好笑,是被帅哥献花,傻掉了吗?还是捨不得离去?想要调侃的话语,从脑海升起,止于唇边竟没有出口,只是轻声地说:「外面风蛮冷的,进去吧!」
姚典娜沉静地站着半晌,突然说:「我好饿!」
「蛤?」
她皱起眉,瞪着他嗔怒抱怨:「我说我好饿,忙到晚餐都没吃!本来想到舞会去吃点小点心,没想到却被你拖出来。」
杜鑫评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不早讲!你忙到晚餐没吃,学长是怎么照顾你的?」
他得意地回应,正好逮到机会在她面前数落那个gentleman学长的不是。斯文?礼貌?温柔?哼!那会连一起工作的女生没有吃晚餐都不知道吗?
「不是学长的错,他也跟我一样忙。」她竟还帮着那个学长澄清,越是叫他心里不是滋味。
「所以你们晚餐都没吃啊?系学会这样就不对了,让工作人员忙成这样,也没有帮你们准备……」转个话锋,数落不到学长,就换数落系学会,也给自己留个台阶。
「那个学姊……学长的女朋友带了东西给他吃,可是那是人家的爱心晚餐,我总不好意思分一杯羹……」
是吧!是吧!人家总是已经成双成对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就理所当然留给自己照顾吧。
豁然开朗之后,他以着轻快愉悦的口吻问:「那你想吃甚么?」
「嗯……随便……都好……」她漾起浅浅笑意,细声地回应。
「你好随便喔!」他拧着鼻子,随口呼了一句。
这臭男生一天没亏损她两句,似乎是不太甘愿,就让她又皱起了眉:「那算了,我不吃了!」转了头便要进公寓大门。
他赶紧手一伸长,拉住了她的衣袖说:「没有啦!不要这样,我开玩笑的,那……我们去吃……炸鸡好了,我肚子也饿了。」紧张之后,交感神经的兴奋已然衝过了头,此刻松懈下来,五脏庙也开始感到空虚。
这个时间要找附近还开着的餐厅好好坐下来用餐,又可以随心所欲地聊聊,似乎不是那么容易,那就去速食店吧。
这样,可以算是宵夜的约会吗?她没有拒绝。
不是什么高级餐厅,只是年轻学子可以大肆喧闹的速食店。就这样带着一点点羞涩的靦腆,和一点随性的放肆,一起大剌剌的啃鸡腿、嗑薯条,然后吮着手指,天南地北说说笑笑。一种若有似无小小甜蜜的感觉,在那眼神的交会里蔓延。
其实,他算是一个蛮健谈的人,从那些麻吉死党、家教学生的糗事,还有他自小到大闯过惊天动地的祸事,每一件听起来都是那样新奇有趣,和她成长过程中一板一眼的循规蹈矩比起来,实在有趣得太多,竟连时间已过了十一点都没发觉。
姚典娜的父母是南部小镇的国中老师,父亲还是学校里的训导主任,一丝不苟、家教甚严当然不在话下。而前无兄姊,只有一个小她六岁的弟弟,因此当大姊的,从小也被要求成为弟弟的好模范。
她向来遵守妈妈十二点以前必须上床的教诲,但今天回到住宿的公寓还有一堆忙乱的事,这下子恐怕要破例了。别说不是为了复习功课而熬夜,若让家里知道她和男生单独一起吃宵夜到这么晚,可能不知道要被老妈禁足多久了。
但是,这样一点点违犯纪律的刺激,却点燃的心中莫名激昂的小火花。看着眼前男生说得眉飞色舞的神情,心湖的彭湃也越来越剧烈。
突然,一个穿着圣诞老人装的小哥揹着一台照相机,宏亮的声音插话而入:「您好!本餐厅在这圣诞夜要送每桌一张拍立得写真,请问两位是……情侣吗?」
「呃……不算是……」姚典娜困窘的立即回应。
热情的圣诞小哥彷彿是最佳推销员,继续尽责地想办法完成他今晚的任务:「这样啊!不过不是情侣也没关係啦!两位……要不要靠近一点,我帮你们照个相?」
「好啊!太好了!」杜鑫评立马移动了椅子,紧靠到姚典娜的身旁,让她有有点儿不自在。
「好,看这边,麻烦在靠近一点……好……一……二……三……」喀擦地一声,一张照片慢慢地从圣诞小哥手里的相机输出。
「谢谢。」当两人异口同声地点个头道谢完,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他,凑巧的是他也正转过头来。
相距不到十公分的对视,还有靠近的鼻息,让她不禁急速地泛红了瓜子脸蛋。他深邃眼珠里的灼灼目光,就像湛黑的夜空闪耀着星辰的辉亮。她赶紧低头拿起饮料,假装若无其事地喝着掩饰这份尷尬。
直到圣诞小哥把那张照片递给他们,说了声:「祝两位圣诞节快乐!」他才意识到她的窘状,连忙说声:「谢谢!」接过照片,把座椅挪回了原处。
杜鑫评满心欢喜地看着照片,这可是他和她第一次单独的合照呀!照片背面盖着店章,还有日期和圣诞快乐的祝福。
「你要……留着照片吗?」
他将照片递给她看,她瞧了瞧后却摇摇头说:「我觉得……我的表情好像很僵硬、很呆滞的感觉……」
太糗了!那羞涩到无所适从的样子,完全给呈现在照片上了。若不是他手里紧握着,她好想抢过来撕掉。
「怎么会?我觉得很漂亮啊!你如果不留那就给我囉?」杜鑫评不以为然地回应着,他倒是挺满意这张照片,男的俊、女的美,难怪同学们都称他们金童玉女。
是吧!刚刚看着两个主持人站在台上,他可是满腹的酸醋。但现在只觉得,还有谁比他和她更登对呢?眼镜学长?别开玩笑了!
多么让人满意的纪念,他得好好保存这个美丽圣诞节的回忆,还有在温馨速食店的圣诞宵夜。
但姚典娜却愣住了,支吾地说:「啊……不……嗯……好吧……给你吧。」她抿起嘴,又拿起饮料吸咬着,连吸管都被她啃扁了。
在没有心理准备、整理好仪容之下拍的丑照,已经够她觉得不好意思,还让他保留着这张丑照,那不更丢脸了!
可似乎这时候要再拿回来也来不及,因为他已经收进了他的皮夹子里。
「真刚好耶!可以放进我的皮夹。」他兀自喃喃自语,得意地说。
姚典娜无奈地喘了一大口气,再看看手錶,终于还是跟他说:「我可能……有点太晚了,该要……回去了。」
杜鑫评也看看手錶,显出了惊讶的表情:「喔!原来这么晚了。好吧,我载你回去。」便爽快地站起来,开始收拾桌面。
为什么就是不能表现得自然一些呢?姚典娜一边收拾还一边思索着,今天到底怎么如此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还真是从头到尾都失了常。
心不在焉的恍神动作,此时突然碰触到他的手,又赶紧急急收回。
「啊!」一声惊呼,就是这么不小心、这么迷糊地,连手上的一杯饮料也翻倒,剩馀的半杯可乐几乎撒了她半身。
「糟糕了!这件红色大衣是跟学姊借的!」姚典娜揪起眉,一滴泪水溢出了眼角。懊恼的不只是弄脏的大衣,也包括失态的行为动作。
在这个人面前,而且还是第一次两人单独用餐,向来高傲的自己,竟变得如此笨手笨脚。
「只是可乐应该没关係,回去用水泡一泡就可以洗得起来,不过,都湿了,要不要脱掉比较好,要不然穿着湿外套会感冒,也会把洋装也弄脏……」
「我的洋装……是无袖的……」她噘起嘴,无奈地回应。
十二月末的天气,虽是穿着单薄的无袖洋装小礼服,但有大衣套着,在室内的晚会会场里,又加上活动主持的情绪亢奋,对于冷热其实没有太多感觉。只是入夜更深之后,若要再脱掉外套,那不冻成一隻金枪鱼才怪。
「什么?你整个晚上都穿这么少?」
他的一句反问,让她更发窘了:「我本来以为……」一整个不知该如何解释,都词穷了。反正今天的行为举止,就是彻底的不及格,彻底的让她想哭,彻底得想躲到地洞里。
杜鑫评再度泛起瀟洒的笑靨,把用餐毕的垃圾都清理完后,便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塞到她手中。
「穿我的外套吧!反正是班服,你穿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可是……你等一下骑车不会冷吗……」她抬起头,瞠着眼,声音文弱地像隻小猫。
他却拍拍胸脯,凝着眼睛对她说:「开玩笑,我是壮丁耶!而且我里面的衣服还很厚的,不怕啦!」
姚典娜拎着他的外套迟疑半天,终于还是脱下了毛边红色大衣,消瘦的裸肩在他眼里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
羞怯地套上他的班服外套,有着他身上的体热,暖烘而温柔,包裹住她的身躯。一种像是被他抱着的感觉,顿时让她又緋红双颊,只能嚅嚅地说:「谢谢!」
回程的路上,她鼓起了万钧的勇气,两手小心翼翼抓着他的针织衫,不知不觉有点儿摇摇晃晃起来,眼皮沉沉下坠中,她是真的累了。
前方传来低柔的声音:「我喜欢你,是真的。」似是一半掩盖在风里,混杂着耳边呼啸的嗡嗡,她听得不甚清楚。只是身体也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便轻轻靠在他的背上,就这样打起盹儿。
杜鑫评百般踌躇着,终于说出的话,让自己的心跳更加快,但她没有半丝反应,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承着肩背上的重量,就算隔着安全帽,也能感受到的,是人与人之间渐渐着根的信任,是男与女之间徐徐滋长的情苗。不只是同学、或朋友。
意识浑沌之中,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能够交往的对象,会是像这样吗?看见他的笑容,就生气不起来,然后靠近的时候,让人有一点心悸,又有一点安心的感觉?
不确定!不知道!但,就想这样轻轻地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