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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架起了弦,微偏过头,曲肘撑扶在没有人的半空中,努力的拉着想发出点声音。
    鲜血自唇畔缓缓流淌而下,染透青丝白发,雪花在半空中无声无息的飞跌,而后融进了温热的血流中,失去顏色。
    很多年了……他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梦。
    夜里睡着后,是漫无边际的黑,只有微微的光线,像是日蚀后自日轮边透出的淡光,依稀勾画着不清楚的景象,似有若无。
    他一次次在夜里,看到自己自高台摔跌而下。急速坠落的速度带来的压迫,似一隻用力将他压进水底的手,他在黑暗的夜空里如断线的纸鳶般,无头绪的扑跌了几次,重重摔进无底的深夜中。
    他一度以为自己死了。却在惠比寿无良的用力一针刺醒他全身的痛觉的同时,发现他又再一次被阎罗王踢出鬼门。
    于是他撑扶着像是要散掉的骨肉,无视于全身包裹的布条,勉强坐起身,朝瞪大眼想骂人的惠比寿和泊寒波伸出了奇蹟似的没有受伤的手掌。
    「给吾一口烟吧。」
    他啟唇重重叹了口气,寒冷的落下孤灯,随即将他的气息化成一口白烟。
    他困难的抽着气呼着几口气息,贪恋的看着半空里的白烟,活脱脱一个到死都离不开烟的老烟癮样。
    鬼梁天下的步伐声缓缓靠近,他心底明白必是料定他必死无疑。
    很想再听见的弦声,让他不死心的将弦自断去的琴架上取下,用力缠在自己的指上,再度用力拉扯着,却只听得一声重重的「磅」响,琴弦被寒风冻得生硬,耐不住操磨的断去,他倏地软了身往后瘫去,没有太过冗长的摔落,他旋即摔躺在雪地之上。
    鬼梁天下急步走上前,开始在他耳边吼着一连串的话,碎断的神智听不见,他只看到鬼梁天下不相衬的眼神,自雪花的那头冷冷的照来,失神的剎那,他以为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被用力抱起,而后甩上了背,背着他的人努力的跑着奇怪的缓速,他感觉身子一分分的沉重,像是随时要沉到水底,他甩了甩头,勉强问道:「鹿台的夜路……长吗?」
    鬼梁天下微微一僵,似乎没听懂他的问题,于是他又问了一次,「要多久的时间,才追得到过去的脚步?」
    沉默了片刻,鬼梁天下终于说道:「慕少艾,没有人追得到过去。」
    「喔,了解。」他慎重其事的頷首,「你看过过去的模样吗?」
    鬼梁天下沉默不语,只将这荒谬的问话当做是他死前的囈语,却忽听得慕少艾低低笑道:「很多人一辈子都只活在过去,不用追,因为根本没有离开,也走不了。南宫神翳是,认萍生也是。地狱的模样,吾花了一生的光景去看,到如今已看到了底处……」
    「世上根本没有地狱。」
    「黑日。」
    勉强对上鬼梁天下回头的一眼,慕少艾淡淡一扯唇,「你会很快就明白。」
    不理会鬼梁天下惊疑不定的注视,慕少艾深吸了口气,唱声道:「今夕何夕兮……搴洲……水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一直到慕少艾的声音消失在夜空之中,鬼梁天下才犹如被解开禁箍一般,大梦初醒的回过神,正想举步往前走,眼前银白色的月光下,赫然出现身穿长袍的南宫神翳,如蛇般的长发在夜空中嚣张的翻飞,留着尖细的指片的十指如枯枝般大张,朝他诡魅的一勾手,却在下一瞬消失了踪影。
    是错觉?
    用力一摇头,再度拾步往前,眼前却瞬间出现了重重的茧道。
    白头的宫女坐在廊下,大张着无牙的嘴,空洞的双眼茫然的痴望着远方,咿呀咿呀的唱着,已绝丝竹的深宫,重重的茧道,回盪着碎不成音的字句,宛如招魂。
    萍生……萍生……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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