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们平起平坐,称兄道弟,连出任务时腿脚都绑在一块。而然一场刺杀中,老马为了救章奉仁被打断双腿,丧失了行动力。如今二人境遇大相径庭,缺少生存能力的老马需要仰仗章奉仁过活,而章奉仁可能出于愧疚,也可能出于不屑,从未正眼与受伤后的老马对视,他只是每年拨一笔巨款给老马,其余的事概不过问。
“咦,九霄怎么没来?他去哪儿了?”老马让肌肉男接过礼物,眼睛往远处张望。
袁达业急忙岔开话题说:“老马你对章奉仁真是尽心尽力,搞成这副样子”
老马挥挥手不屑地说:“你每年来都要讲一遍,新年说这个,晦气!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
“涂九霄他死了。”元仲闻轻声说。
老马错愕地皱眉:“死了?!谁?谁干的?”
“蒲荣。”元仲闻十分淡定,面不改色。
老马发出不知是厌恶还是习以为常的唾弃声,说:“这王八蛋迟早栽别人手里,狗崽子。”
“唔进里面说话。”袁达业尽力避开死去的徒弟,脸色煞白煞白的。
“我听说九二区一家风月店被烧了。那不是咱们青天帮的地盘吗,谁敢在我们的地盘上犯事?”老马享受肌肉男递来的苹果酒,砸吧砸吧嘴。
袁达业倒在皮沙发上,笑道:“意外事故而已,那老板鸡贼得很,不想重新开店,拿完赔偿就跑了。”
袁达业明显不愿让老马得知柳间雨被烧的真相,而老马听过袁达业一番话语后大概了解真实情况,便心照不宣谈起别的事情。
元仲闻对二人的谈话没有上心,反而一直盯着老马断掉的双腿。只有像老马这样对章奉仁构不成任何威胁的人才得以平安退休,但凡有手有脚能动弹的,则要像袁达业一样,为帮派卖命牺牲。
元仲闻不愿靠落得残疾身躯来摆脱章奉仁的视线,他拖着这副健康身躯是注定要给帮派卖命直到死亡,或去往那个不存在于地图上的伊奠之东。
“老马,你为什么没去伊奠之东这地方,反而就在洲中心住下了?”元仲闻突然问道。
老马放下酒杯,摇摇头说:“到如今我也没见过伊奠之东这地方的影子,年轻时我和章奉仁一起开车去东边玩,就算到了边界线,那条伊奠洲与其它洲隔开的分界边缘,我们都没找到这块地方。也许这只是个虚幻的东西,和传说是一样的。”
年轻的杀手渴望逃离青天帮,水库边与袁达业的对话令他印象深刻——该如何安排自己的人生?从没想过脱离帮派吗,依旧想着报仇吗,羡慕普通人的生活吗。
元仲闻曾试图寻找当年杀害他全家的凶手,但案件时隔多年再加线索过少,使得整场探索十分无解。他答应过袁达业,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报仇的目的,所以他并没借助章奉仁的力量,而是一个人偷偷调查真相。更何况若是当年凶手和章奉仁有瓜葛,那么自己的处境就会变得万般艰难。
回程路上袁达业阴沉地盯着元仲闻,他不喜欢徒弟突然明媚起来的眼睛,温暖和喜悦都不应该出现在杀手身上。副驾驶位上的袁达业冷不丁问:“你最近有什么喜事?”
“我?我哪有喜事啊,师父您说笑。”
袁达业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说:“没有?呵呵,我看你比谁都开心,中彩票了哇。”
随后他自我否认道:“不,不可能是中彩票,你的钱够多了,中彩票会让你高兴吗?”
元仲闻没回复他的疑惑,反而说:“师父,您上次问过我想不想脱离帮派。我说我做不到,但是现在我搞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您说的没错,永远呆在帮派里不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出路,我想离开。”
“离开?”袁达业轻蔑地看着徒弟,“你不要报仇了?”
“如果连您都不知道杀害我全家的人是谁,我就更不会知道了,”元仲闻苦笑道,“我要报仇的话找谁?你告诉我,您当年闯入我家是听说,这有户富人被杀了,房子里没人,所以想进来抢点有价值的东西,结果偶然找到我,救了我。”
“不过我确实有仇要报,我得把蒲荣杀死,去给涂九霄报仇不是?”元仲闻无奈地摇头,眼里流露出悲悯,“我必须把他杀了,否则涂九霄九泉下难以瞑目。”
袁达业皱眉凝视后视镜里元仲闻英俊的脸庞,冷漠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