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几月前,在中秋夜,她那时便知晓了太傅所在意的是什么。他因为药物不得已要了她的身子,却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绝不会娶她,身上半分谦谦君子守礼负责的美德也无。
他所在意的,从来就是他在官场上数年的苦心经营吗。他参政为民,即便父皇荒淫如斯也从未表露出一丝不虞,为的不就是守护这大夏江山么?
这些日子私下往来,周菱早已收了要嫁给太傅的心思,甚而一心一意想着出宫立府以后该怎样与他一刀两断。毕竟凭着太傅的专制决断,他们二人往后若是成婚,她这一生大约都在他的铁掌中过活。
可如今他竟扯到了前朝驸马?!
她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而张岫也无需她的回应,他的话是一锤定音,是告知她他的念想,即便能容忍她上回堕胎的冷漠,也不容许她再次对他说不。
张岫搂着她,声音轻柔:“睡罢。”
周菱捏紧了手心,脸贴在他胸膛,心慌意乱地闭上了眼。
待她再次醒来,枕边已然没了男人的踪影。
周菱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抚摸被他睡出褶皱的被褥,仿似闻见了他身上令人沉迷的气息。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红叶从外头推门进来——周菱收回手,抚平了那几片折痕,心也静了下来。
她一面扣上领口一面听她絮絮叨叨:“今日外头很大的排场呢,太傅带兵迎接使臣,皇上都亲自去送了他。”
她又咕哝了一句:“我瞧着五皇子去了皇上也不怎么伤心,听说贤妃好几次求见他都拒了呢。”
周菱垂下眼,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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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虽然北凉使臣与五皇子一前一后地出了事,但皇宫中仍是无可避免地热闹了起来。为着增添迎新年的喜气,处处张灯结彩,连足不出户的云雪仪也去瞧了一次热闹。
周菱也被周琼邀去良妃宫中小聚。她原以为是周琼与周星闹了别扭,万万想不到她是叫自个儿来助她相看未来的七驸马。
周琼心中自有一番较量。周星母族强盛,应当看不上她挑的男人,但耐不住这丫头心眼坏,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思来想去,也就这个默默无闻的九妹最合适了。
她趴在桌上,有些厌烦地挪走那些画册:“都是些什么男人呀!歪鼻子歪眼,简直不能看!”
其实倒也没她说的那般严重。良妃为她挑选的男子,虽不是貌比潘安,但大多都是五官端正,眉目整齐。因本朝尚主以后不得参政,男子被迫留步深宅大院,加之她背后并没什么势力,所以才选不到什么又有本事又长得俊的男子了。
周菱抿嘴一笑,接过她手中的画册翻了翻,指了几个还算俊朗的,道:“七姐,良娘娘挑的这些虽不是世家子弟,但有失必有得,男人权位低了,身后又无家族支持,不就只能依靠女人了么。”
周琼眼睛一亮:“这话有理!”
她本也不是那等心高气傲、钻牛角尖的人,很快就放下了心中对养母的埋怨,认真挑选起自己的驸马来。
晚膳时分,周菱便兴致勃勃地与母亲说起了下午的趣事,道七姐最终选了个还算顺眼的,不过却没松口,说要再挑挑。
她伸手去夹鱼块放在母亲的碗里,忽然觑到她的脸色发白,有些诧异:“阿娘,您怎么了?身子不爽利么?”
云雪仪正要回答,一张口却将鱼肉的腥味尽数吸入腹中,胃里顿时酸液翻涌,忍不住侧过了身子干呕出声。
她脸色苍白,擦拭了嘴角,方才要安慰女儿她没什么事,却见周菱眼神呆愣,眉头逐渐蹙起,颤着唇开口:“阿娘,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