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他的眼睛并不模糊,十分清醒,她的语气很平静,很无情,很平常的诉说着一个事实,让他都找不出理由反驳。
可明明她眼睛都被烧红了,表情却一丝不动,那么绝情。
男人出去比赛的西装衬衫还没换下来,笔挺的布料把他有型的身材修饰的更加帅气,发型也是打扮过的,柔软的刘海涂了发胶全都梳成背头,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他的胸膛猛烈起伏了几下,手掌攥紧又松开,最后又坐到了她身边。
“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小这么多,根本不可靠,你不相信我,就因为我比你小,还是你觉得你现在是住在我这,我在可怜你。”
“不是,都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因为你从前的经历让你谁都不相信,你只相信你自己……可是你不明白吗,就算我们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是普通邻居,你自己一个人生病了没人照顾我过来看看你,那不都是很正常的吗。”
他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和她说话,声音却带着无助,他疯狂的发泄着自己委屈的情感,却在抬头时瞄见了她煞白的嘴唇。
“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我先去做饭。”
何经年抬手摸了把脸,把被子给她围得更严实了一点儿,走出去时的背影垂头丧气的,看得让人想摸摸他的头。
曲临离靠着坐了一会儿,刚刚清醒点儿的脑子又开始迷糊了,现在她嗓子也发不出声音,鼻子也堵着呼吸不了,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散发出来的热量,她花了好久挣脱开围紧的被子,趿拉着拖鞋摇晃着走到厨房,靠在门边张着嘴巴缓气。
“何经年……”
排烟罩的声响掩盖住了她的呼唤,轰隆隆的生意更是加剧了她脑子的迷糊,腿越来越软,在她头就要撞到地上时何经年本能的回头,冲过来抱住了她往下坠的身体。
曲临离的身体软成了面糊,被抱住上身后脑袋都软绵绵的往下垂,脖子看起来没有了骨头,何经年的手小心的盖在了她的额头上,那惊人的温度将他手心的烧红了。
稳住身形的曲临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但视线依旧不明朗,她抬起一只手想要抓住眼前轮廓模糊的一个小黑点儿,手指颤巍巍的摸到了他的脸上,那神情,那动作,吓得何经年也快休克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关了火给两人都围上外套,打车去了医院。
一路上他都把曲临离包在自己的外套里,心贴着心,手搭着手。
司机师傅晚上可能是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跑活,小姑娘坐在后排的边上不哭也不闹,特别安静懂事,看了他们好久,靠过来小声问他,
“这个姐姐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姐姐发烧了,别离太近,会传染给你。”
“发烧去医院要吊水的,哥哥你要托着姐姐的手,这样她的手就不会冰凉难受了,我发烧的时候我爸爸都是这么做的。”
何经年笑着对小姑娘点点头,她开心的把自己兜里的糖果分给他们几颗,司机等红灯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眼里都是宠溺。
何经年默默的将衣服盖过了曲临离的头顶,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不知道所有地方换季时都这么多人感冒发烧,还是他们今年温度一下子降得太低,何经年牵着曲临离走进医院发热门诊时,大晚上排队的人还挤出了门诊门口,病人看起来都摇摇欲坠。
人挤着人人挨着人,空气流通不顺畅,本就长得矮的曲临离被挤在人群中间,迷糊的脑袋被撞来撞去,腿一软又要往地上倒,一直在四处寻找有没有空位的何经年只觉得左手臂一沉,他来不及反应本能的用力拉住她,将身体靠在自己怀里,调整下位置,直接托着她的屁股将人竖抱在了怀里。
曲临离用力呼吸了下上面相对新鲜的空气,呼吸道顺畅了两秒,然后又垂下了头,枕在他的脸边,呼吸声正好打在他的耳边。
这一刻,何经年的世界里眼前嘈杂的人群都静了音,他的耳边,他的周围,他的一切都只有名为曲临离的这个人,她小小的一个,抱在怀里都没多少重量,却将他完完整整的填满,就这样一直抱着他,他可以一辈子。
等到终于排到他们打针,已经是凌晨,曲临离已经不知道在他怀里连睡带昏迷了多少回,隔壁带着儿子来打针的一对儿夫妻去买饭时帮他们带了些面包,何经年一口咬了半个填填肚子,剩下的都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了她,她咽不下去吐了出来,他就直接用手接住,放进了自己嘴里。
“你看看人家多有耐心,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都没这么对过我。”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让我对儿子我都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唉,还是年轻人的爱啊。”
何经年并没有听到对面夫妻小声的讨论,他们只有一个座位,曲临离自己坐不住,他就抱着她坐下,让她的头躺在他的肩膀上,手臂环着身体,在像小女孩说的那样把她扎针的手搭在自己手上,另一手喂她吃着东西。
打针打到后半夜,曲临离越来越清醒,抱着她的何经年却困得闭上了眼睛,周围也都安静了下来,或是夫妻,或是家人依偎在一起,头靠着头,支撑着彼此。
有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刚刚冒个头就被她抬手胡乱的抹去,眼神不再落在周围人身上,她扶着何经年的头靠在了自己头边,空闲着的手臂抱着他的细腰。
他穿着西裤腰带的腰显得更细更好抱了,就是这件衬衫的料子太硬了,没有直接贴在他的胸上舒服。
点滴打完天已经亮了,她的手臂是凉的,他的胳膊是麻的,护士来拔针时看向她的眼神来这些不易察觉的羡慕,脸颊红扑扑的。
“这小护士是不是也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
“你才是把脑子烧坏了。”
何经年换了另一只手牵着曲临离往出走,走出医院门口的那一刻天彻底亮了,他提前于她的动作将手掌挡在了她的额头上,那手掌被压得冰凉,贴在额头上还有点儿发抖。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会让我多想的。”
曲临离又默默收回了还没来得及递增情绪的眼神。
车子一路开到了小区门口,何经年却非要背着她走回家,曲临离拗不过,便软趴趴的靠在他背上。
以前她经常趴在他怀里,那个怀抱能将她整个围住,现在她趴在他的背上,这个背宽阔平直,能让她在上面打个滚。
何经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扎着耳朵,弄得他发痒,可是头发也没长到这么长啊,他甩了两次头那触感依旧真实。
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他一瞬间就懂了那是什么,耳朵尖无法控制的升温,变红,脚下的步子却轻快了起来。
曲临离的烧依旧没有完全退,一进门何经年就直奔卧室把她塞进了被子里,四角周边都压得严实,生怕进来一点儿风。
“再睡一会儿,一会儿起来吃饭。”
“你不去学校吗?”
“辩论赛输了提前回来了,今天就算休息,没事,我在家陪你。”
他起身就要去厨房,站起来后袖口却连着只小手,曲临离从被子里伸出胳膊不松不紧的抓着他的袖子,拉扯着半个肩膀露了出来,她的眼尾被烧的发红,看起来就比平时柔软了很多,眼睛亮晶晶的,也是带着水光。
“别走嘛……不吃饭,你睡觉,睡会儿觉……”
何经年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也被塞得满满的,他弯腰摸着她的脸蛋,语气像是哄小宝宝,
“乖,十分钟,躺一会儿睡一觉就到了,你不吃饭没有抵抗力,吃药也会伤胃的。”
曲临离用握紧的手指无声的表明立场,僵持了一会儿又自己悄悄的松开,她看着何经年离开厨房的背影,白衬衫,戴了副眼镜,后背挺拔笔直。
这就是她曾经对于男生所有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