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了假,回到家的时候,家门口还围着不少人。
人来人往,八卦越传越离谱。
他微仰着头,往家中走去,边走边找你的身影。
外面没找到你,他打开门,就见到你正坐在沙发上,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垂着头。
他将门关上,杜绝了外面那些人的视线。
厨房并未烧起来,也并未造成什么大损失。
“有受伤吗?”
沙发上心虚的身影摇了摇头。
斐念舒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无奈,“这就是你说要给我看的成果?”
你没有说话,斐念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厨房,忍不住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
他委婉开口,“也许你不是做饭这块料,但却是其他地方的天才。”鮜續zhàng擳噈至リ:zuijil e. co m
*
出租屋并不大,以往住斐念一个人绰绰有余,如今多了一个你,便变得有些逼仄起来。
白天的时候还好,晚上睡觉时,只有一个卧室,斐念不可能与你睡在一张床上,便只能将床让给了你,自己去睡沙发。
今日许是你被白天厨房险些着火的事吓到了,泪眼盈盈地想斐念能陪着你。
斐念被你缠住,没了法子,只能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他已经发现了,你很怕黑,睡觉都要留一台小夜灯才能睡着。
今夜也是如此。
卧室中的窗帘被严实拉起来,屋中,小夜灯在你的床头散发着淡黄的光晕。
两道浅浅的呼吸慢慢趋于同频。
你翻了个身,木床嘎吱嘎吱响,厚厚的被子边角被你不规矩的动作挥落半边,又被你慢吞吞地收回去。
斐念躺在地上,闭着眼,心脏跳得很快,让他难以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你的声音。
很轻很轻,像是不仔细听,便会跟雾一样散去,毫无踪迹。
“老师。”
你开口,“我觉得我应该很快就会走了。”
你不可能不回颂家过年,在外面玩了好几天,连颂母都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斐念淡声道:“嗯。”
“我不想回去。”你慢慢说着,“老师,你知道吗,我看到他那张脸,我就觉得恶心。”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你就这么讨厌自己这个后爸吗?
斐念睁开眼,许是这周遭太静,他如今听着你的话,竟莫名生出了不安感。
“我七岁的时候,跟着我妈到颂家,那时候,他抱着我,让我叫他爸爸。”
“我很乖,我叫他爸爸,他很高兴,亲了我一下。”
“后来,他经常亲我。从亲我的额头,到亲我的鼻尖,他甚至想亲我的嘴。”
“老师。”你从床上坐起来,小夜灯的光照在你脸上,朦胧又不真实。
斐念怔怔地与你对视,听见你用着极其平静的语气说着——
“我九岁的时候,他摸到了我的房间。他要我脱下我的衣服,要我跪下来给他舔。”
“他的手摸到了我的肩膀。”你眨了眨眼,“我哭着挣扎,他就打我。”
很痛,痛得你像是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我喊妈妈,喊到喉咙快要出血,我的妈妈终于听见了,匆匆赶过来抱住我,可是他还没走。”
颂母需要他的钱,所以他不能走。
所以哪怕撞见自己的丈夫竟想要侵犯自己的女儿这种事,她也只能装聋作哑,哭着安抚你,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的确是不会了,她后来将你保护得很好,好到快十年了,你见到颂父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每一次,都让你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斐念看着你,忽地从地上爬起来,张手慢慢抱住你。
他的手顺着你单薄的脊背滑着,毛茸茸的细碎黑发贴着你的锁骨,涌出陌生的痒意。
“你很厉害。”他说,“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
第二日,斐念回来时,出租屋中已是空荡荡的。
你离开了。
新年快到了。
不过几天,出租屋中已经留下了不少你的痕迹。
斐念一点点收拾着,眸光郁郁。
冬季的雪花纷飞,银色铺满了这座城市。
除夕夜当晚,斐念接到了你的电话。
他以为你是对他道新年快乐的,率先开口道了一声“新年快乐”。
可电话后的空气静谧,只有你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你的哭腔绝望至要窒息,“老师……他又来了。”
斐念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速度,那辆自行车快要被他踩出了火星子。
焦躁与不安的情绪如浓厚乌云,严严实实地遮在他心头。
他用了比以往还少一半的时间来到了颂家,用之前你给的钥匙开了门。
门内亮着极亮极亮的灯,阔大别墅中,你被人扯着衣服硬拽下楼。
那身睡衣被人扯出一大片莹白春色,扯着你的中年男子举动粗鲁,大步下楼,脸上浸着酒气,挂着恶心的笑。
“灵灵都长这么大了……快让爸爸好好疼疼……”
你死死咬着下唇,挣扎显得无力又可笑。
斐念与你带着泪的眼撞上,脑子轰隆一声,什么都忘了。
他失了冷静,失了自持,提着一个花瓶,狠狠砸上了那醉酒的中年男子的头。
血液在地上炸开了花,倒下的人脸上神情定格着惊惧与茫然之色,艳色的血从他头上汩汩流下,浸透了一大片瓷白地板。
你手脚发软,瘫倒在地,好一会儿才摸索着去探地上人的鼻息。
你撑在地上的手触上了肮脏的血,轻颤着。
“他死了……老师。”你仰起头,与斐念对视,苍白面皮抖动,“他死了。”
斐念松开手上的花瓶,垂眼与地上死不瞑目的人对视了几秒。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慌了阵脚。这里只有他与你两个人,他可以将现场伪装成是过失杀人,若是能找到些颂父的一些罪证……
他还未理清思绪,为你们两个人找出一条光明路,就听见刺耳的警笛声。
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刺耳。
——谁报的警?为什么……这么快?
斐念被锋利花瓶碎片割伤的手重重一抖,如惊雷划过,他骤然恍然大悟。
他猛地低下头,死死地盯着你。
“你算计我。”
他半跪下来,与你平视,带血的手顺着你的衣襟来到你的脖子。
他缓缓收紧,慢慢用力。
“你拿我当玩物,是吗?”
玩弄他的感情。利用他达到你的目的。
算计他,为你谋命,为你解决掉你痛恨无比的对象——因为他只是一个父亲早死,母亲重病的贫寒学生。
无权无势,跟颂家斗不了,只能无力地咬牙认下这个罪行。
你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像是要活生生掐死你,掐着你脖子的力道半点不松懈,血掌印在你玉白的皮肤上,如刻上了一道醒目的刺身。
斐念凑近你,你已被逼出了生理性眼泪,根本看不清他眼里的疯狂,只能听见他在你耳边低喃,“颂灵,我们过不去了,你给我等着瞧。”
你拼命拍着他的手,如溺水般的窒息感令你眼前一阵阵发黑,眼泪一滴滴砸落。
终于赶来的警察快速将他与你分开,满室如戏剧般的喧哗。
你不住咳嗽着,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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