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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名字叫许成,生来就是个药罐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偏偏是长房的长子嫡孙,宗法规定必须继承家业的人。
    所以从小到大每个人都盼着他死,他的祖父母、父亲母亲乃至兄弟姊妹,无数双眼睛张着,就等他嚥气的那一刻。
    哪知他竟是个命韧的,哪怕早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那口气仍是硬拖了十多年。
    本来他想,自己这一生估计就这么要死不活的过了,却在一次前往姨母家时认识了名唤萧云柔的远房表妹。
    那表妹是个年轻活泼的,没事总爱缠着他,他起先是拒绝的,后来却默默地纵容了她的接近,因为他在她身上看见了久违的生命力,那是他这个长期病魔缠身的人所没有的。
    两人的关係日益亲近,虽双方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但男女七岁不同席哪怕是亲生兄妹也一样,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远亲,于是下人间开始传出了流言秽语。
    他知道表妹是订过亲的,也知道女子名誉的重要,于是自请搬到乡下,只带了几个僕人与家里断了联系。
    刚开始的日子是愉快的,相较于过往少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度过了生命中最轻松的岁月。
    特别是那人的出现,更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喜悦。
    那人是一名江湖剑客,故宅与他比邻而居,某天他在门口发病晕倒时,恰好被那人给接住。
    第一眼的印象,是两潭深水般看不见尽头的眸子。
    他们的身分背景相差悬殊,性格却意外的投契,他总是安静地听着那人描述外头山川大地的风貌,然后在心底勾勒出一副副锦绣风华。
    那人说:「等你把身子养好,我带你去看看这大好山河。」
    而他只是笑,娘胎里带出的病症,哪有这么简单。
    况且,有些人根本不希望他好。人人都说久病成医,他又岂喝不出自己的药里多了点东西。
    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心累,对他来说活着太累了。反正那些东西,也不会立刻致命。
    但这些话他不会说,任何人都不会,那是他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秘密。
    后来,那人出了一趟远门,将近一年多都没有回来,他的身体也在疾病和各种药物的侵蚀下,一点一点出现了衰败。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只醒来一两个时辰,有时两三天醒来一次,连僕人都说他命不久已。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平时压根没有半点火药味的人,却为那句话发了老大的脾气,甚至遣散所有的僕人。
    人人都道,许家少爷这是在等死。只有他自己晓得,远了这些人,他才能再多活几天,他想那人,想着死前能再见他一面。
    死亡是什么感觉?
    许成到来临的那一刻还有些茫然,只觉浑身发冷,意识陷入恍惚,满心满眼却全都是那人的身形样貌,相识不过三年竟彷彿过了一辈子。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的是表妹,只有他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个男人。
    只是可惜了,他没有回来,到自己死前这样的心思都来不及告诉他。
    弥留之际,身子突然感受到温暖的怀抱,然后是有些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咆啸。
    他吃力的睁开眼,仍是那两潭深水,只是隐隐泛着红光,那人的嘴唇开开闔闔,遗憾的是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清楚。
    驀然,有水珠落在他脸上,许成露出一抹飘渺的虚无,原来那人对他也是有情的。
    来生,他想若能有来生,他会好好活着,贪生怕死的活着,活得比谁都健康,在那人身边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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