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都是在十七岁时没了父亲,靠着母亲开的杂货铺上了大学,见了世面。
到了结婚时,俩人的命运变得不太同路,一个嫁给腰缠万贯的商人,一个嫁给野心勃勃的政坛人物。
好在两姐妹一起长大,不存在什么芥蒂,各自成家后也继续相互扶持,都在H使里混得风生水起。而且,两家人正好住在同一个城市,霍祁山和周凌霜俩表兄妹相处也算融洽。
很多时候,霍家的司机会载着放学的霍祁山到H市一中接周凌霜到霍家玩。周凌霜自然也愿意到霍家去,毕竟万叶总在忙公司的事,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
如此一来二去,你便记住了那个淡漠寡冷的霍祁山,总是会提前十分钟站在教室门口等待周凌霜下课。
和周凌霜的关系还没变质前,你出教室门口能收获他眼神的片刻停留以及一个礼貌性微笑。
你也记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柠檬香,并不是那种廉价的沐浴香或者衣皂香,而是清冽柠檬香混着柔和的木质香,多了矜贵高雅的气息 。它弥留在你心间,经久不散。
尤其是他穿着松垮的白衬站在廊道前垂首敛眉的场景,肩背完全沐浴在和煦阳光下,整个人微微散出淡金的颜色,好像是英俊淡漠的神明难得趁着春光明媚降临了人间一趟。
如今,礼貌性的微笑很难看见了。因为霍祁山知道周凌霜和你之间闹僵了。
不过,哪怕他始终与周凌霜站在统一战线上,哪怕他从未对你表露出半点逾越的举止,都没妨碍你将他作为臆想对象来编织一场漫无天际且奢华糜烂的虚妄梦境。
例如,昨夜派对的那场臆想。虽然后面被周凌霜不知情且残忍地打碎了,但是并不代表陈知夏和霍祁山在那个世界的故事就此停止。
晚上,你又做了个和霍祁山有关的梦。梦里,身穿Julie de Libran银白皱菊花纹吊带裙的你和身着Valentino经典华贵款黑色西装的霍祁山在喷泉池的璀璨夜灯下相拥着慢舞。
周围流光溢彩的灯光和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一同落至你们身上。你和他贴得很近,慢悠悠地将侧脸枕在他肩上,唇角漾着似有若无的笑得。
霍祁山灼灼的气息喷在你雪白的后颈上,缱绻又低软的声音在你耳畔随之响起:“宝贝跳累了的话,我们就去休息?”
你嗅着他身上足以让人不顾一切溺毙的柠檬香,瓮里瓮气地应他:“好。”
但是,他刚松开圈着你细腰的手,你也刚把攀在他肩上的手放下,周凌霜就猝不及防地从人群中出现了。
她好像疯了一样,朝你大步走来,口中骂你是个低贱的婊子,使蛮力将你一把从霍祁山身边拉扯过来,又猛地把你推进如冬湖一样冰冷刺骨的喷泉池中。
扑通一声,水花高高溅起又迅速滴落。华裙被浸湿,盘发被打乱,你成了全场最狼狈最可笑的人。
待下巴尖上凝着的水珠猝然失重滴落,惊愕失神的你才反应了过来,颤巍巍地抬了头,直直地看向霍祁山。
没等你开口辩解,周凌霜急声劝阻了霍祁山:“表哥,别可怜她!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真的,连家庭背景都是捏造骗人的。”
下一秒,她恶狠狠地盯住脸色苍白的你,挑唇讥讽道:“你可不是灰姑娘!霍家也不是你攀得起的高枝!”
霍祁山对周凌霜说的话半信半疑,远远地望着你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众人奚落的低语。
夜风轻轻吹乱他额间的碎发,他巡视你的眼神开始变得晦涩不明,脸庞隐没在众人杂乱的身影里,变得隐绰朦胧,变得不真切。
明明他刚刚与你还像爱人一样缠绵相拥,他的胸膛紧紧贴着你的胸口,他的大掌暧昧地摩挲着你的腰侧,你们亲昵低语时的心跳都是重合的……可是,转眼都变了。
原来,夏夜的喷泉湖都没他心冷呀。
这一场跳舞的梦境真的是荒诞又可笑。它背离现实的结局肆意发展着,你不知道这是否是你大脑意识层里的某种渴望,以至于你没有理由对于这个梦境产生任何质疑,又或许,这也是你曾经无比期待的愿景。
但是,意识到梦碎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紧紧地将你包裹住。
你如溺水濒死之人突然惊醒,睁眼瞧见皎洁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到墙壁的装饰画上,上面是一只游在湖面的白天鹅,高昂着优雅的脖颈。
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但是,你呢?你并不是天鹅种。你只是H市普通人家的孩子,家在城南边郊老住房区,父母永远在为生计奔波。
就连周凌霜这种白富美总爱喷在身上的爱马仕之光也相当于父母五分之一的工资,你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天鹅种?仅凭你是独生女的身份吗?呵,顶多算是父母眼中的小公主吧。
在H市一中的高二(三)班里,你什么也不是,你只是普通学生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你盯着壁画,思绪慢慢回归。
没想到,在梦里得不到的失落感竟会通过这种方式深深地刺痛现实的你。可是,你能怪谁?是命运的不公?还是痴心妄想的自己?
你极轻地叹了口气,眼眶也难以抑制地发了酸……
许久,你都无法再次入睡,辗转反侧直至天光熹微才迷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