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资料用得整齐,放进影印机上方的输送,最后按下啟动键。平时看着影印机快速输出复印的纸张,心情总会莫名感到丝丝的平静,然而今天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是吗?那我请日安来协助??」
梁曼丽的声音频频回盪在耳边,不断把她拉回早上的会议室当中。
「经理,我会协助他做完的,尽量在今天之前让他交上去给您。」
程风是意识到什么了吗??
如果不是他突然打断,把事情往身上揽,这件事又会落在她身上吧??
这种事明明也不是发生一两次了,以次数来说她应该要习惯了,却在每次发生时鬱闷的不得了,她告诉自己别再小题大作了,即便客户不是她负责的,但上班的时间做上班的事本来就很正常,有什么好不耐的。
她试图抓出心中的不平衡究竟哪来的,想破了头也没有确切的答案,或许是因为她好好的、准时的把工作完成了,而这自我督促所產生的效率,却让经理觉得她毫不费力,或是工作不够多,于是每次有事都第一个喊她?
她知道这世界是不公平的,但就算知道,还是每次会感到受伤。
她知道不该这么想,却总是有个声音不断盘旋,难道她的努力是这么廉价的东西吗?
愈是陷入思考夏日安的心情就越纠结,再这样鑽下去又要绕进死胡同了,她快步往角落走去,打开阳台的门,想去外头呼吸新鲜的空气让情绪缓一缓,孰料却听到两位熟悉的声音传进耳里。
她停下脚步,才要把开到一半的门关上时,却在对话中听见自己名字……
「我说你,自己的工作不能好好完成吗?」苏浅训斥的声音落下。
「又要说这个?」陆尚昊十分不耐烦地回。
苏浅听了马上就来气,「什么叫『又』?我才想问你为什么怎么样都说不听?来上班领薪水,就要好好把事情做完啊!就算是在自己的家里工作,也不该这么废吧,那么其他认真工作的人成了什么了?」
「我一定要搞得自己很累才算是好好工作吗?」陆尚昊没想退让的意思,「我就想这样爽爽度日有什么错?就一定要跟大家一样搞得要死不活才算好吗?」
「什么?」苏浅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怎么会听到这样的歪理,「如果没有牵连到我们,你随便搞、怎么摆烂我都不会管,但显然情况不是这样,每次你因偷懒而赶不上进度时,遭殃的都是夏日安跟我,既然来这里工作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你要玩游戏可以,前提是顾好自己该做的事——」
夏日安听到这里就把门给关了起来。
她以为听了苏浅对陆尚昊说的话,会因为苏浅替她把心中所累积的不平衡都发洩出来而心里会好过一些,毕竟她的想法是跟苏浅一样的。
可在某个瞬间她不禁思忖起陆尚昊说的话。
「我一定要搞得自己很累才算是好好工作吗?」
夏日安认为她对职场的认真和尽责方面都是问心无愧的,可为什么这样的她还是觉得哪儿不太对劲,还是如此的不开心,并非她要追求开心,而是至少??可以让心舒坦一些就好。
她的心情总是时好时坏,有时因为自己的產力感到骄傲,有时候做着日复一日的工作又觉得空虚,彷彿沦陷在一场毫无尽头的打拼,更是不知道这样下去到底对不对。
她说服着自己长大本来就不是来让她开心的,长大伴随着的是承担和成熟,没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的。
社会告诉他们要找一份稳定养活自己的工作,要对社会有所贡献,她却从来没想过这真的是对的吗?她一定要符合这社会对他们的期待吗?
她确实不赞同陆尚昊的工作态度,苏浅说得对,即便是在自家工作,他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可是相较起来??陆尚昊看起来比她快乐多了。
嗯,是快乐很多。
夏日安才转过身,就见程风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这种事情常发生吗?」他没头没尾地拋出问句。
「什么?」夏日安可不会读心术。
「替尚昊入帐的事。」
程风的表情异常的寒冷,夏日安不想没头没尾就回答,「怎、怎么了?」
程风目光紧盯着她,似是认定了答案,「夏日安,遇到不合理的事情要说出来。」
听闻,夏日安一时语塞。
不合理要说出来?
她?
她打从心里觉得好笑,这社会难道有合理过吗?
「我怕有误会所以直问了,」想起程风早上在会议室那一秒和她对视的眼神,「你会说要协助陆尚昊在今天把帐做完,难道是因为猜到经理打算要吩咐我吗?」
程风的神情没有变化,夏日安知道那意味着默认。
于是她说:「下次别这样了,这样你跟经理的关係只会更不好。」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他这倒是回得很快。
夏日安一愣,惊觉自己确实多管间事,自嘲一笑,「抱歉,担心了不该担心的事。」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抱歉。
又来了,为何她的情绪总因他的三言两语而產生波动?
程风见状夏日安的脸色开始不对,觉得要把话说清楚免得她听错重点,在她离去前抓住了她的手,「我的意思是说,表面上的和平和隐忍并不能解决事情,在为别人想之前要先想到你自己。尚昊的工作,本来就是他要好好负责,就算经理要吩咐给你,至少不要一句话都不说就接下??」
夏日安噎了口气,「这我当然知道,但??」
但她就是做不到啊!
所以乾脆装作不知道。
夏日安垂眼看着程风抓着自己的手,「反正结果都一样??最后还是要我去做,那我不如直接去做。」
「就算结果一样,还是要试着说出来,难道要这样一直委曲求全?」程风的语气愈加严肃了起来,「经理的要求不合理,但某种程度也是你让她这样对你的??」
「什么?」夏日安抬眼,原先无奈的双眼渐渐被愤怒染上,「我让她这样对我?」
程风心一横,「没有表达自己的立场,一再逆来顺受,不断压缩自己的底线,他人只会变本加厉。」
「你凭什么对我胡乱指责?你把这一切说得好像很容易,因为事务所是你家开的,而我只是一个来这里工作的员工,不像你不用承担说出来后的风险!」夏日安甩开程风的手,「我难道不想畅所欲言吗?我也想啊!但??但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