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每日安排好的规律行程,数年来如一日分秒不差,有些熟识的人总笑她是十七岁少女的外表装着八十岁老婆婆的灵魂。
对此蓝若夏表示没有什么不好,人活着要是没有任何规划,那和死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完美执行,偶尔也会有一点小小的阻碍。
「司马爸爸,柳爹地,我回来了。」
她活力十足的打开门,屋里却异常的安静,完全没有平日热闹活跃的气氛,只有一个娃娃脸,穿着针织衫和牛仔裤的男子独自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到她走进门,朝着书房的方向暗示地努了努嘴。
蓝若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从小开始她的两个爸爸就秉持爱的教育从来不打孩子,但若是她做错了什么,就会被叫进书房,进行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成人式思想沟通」。因此一段不算的时间里,在她看来书房在某种意义上,等同恶梦的代名词。
呜呜,早知道就不要出声了。
她有些懊恼的伸了伸舌头,踮起脚尖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方才她的声音那样响亮,想要让人忽略实在颇有难度,下一秒书房中传出低沉而充满严肃的嗓音。
「夏夏,既然回来了就快点进来,还想要我等你多久。」
蓝若夏嘟起嘴,可怜兮兮地望向娃娃脸男子求救,后者耸耸肩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和司马昂早有默契,任何一人只要把孩子叫进书房问话,另一人就不得干涉。
见状,她眼珠子乌溜溜转了两圈,隐隐猜到了原因,想起早上女校长因愤怒而青白交接的脸色,感情表姨婆这次真的生气了。
她放下书包慢吞吞地走着,一边思考着如何交代,一边努力摆出乖巧听话的模样。
书房里,穿着西装端坐桌前正在写毛笔字的男子见这她模样,嘴角轻轻弯了起来,大笔一勾顺势将手上的动作画下句点。
「听说你又闯祸了,你表姨婆让你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我这不是心急则乱吗?」蓝若夏很是无辜的解释,「那幅画的妖气真的很强,要是再拖下去可能整个礼堂的人都会有危险。」
「那你可以委婉一点,」司马昂整理着毛笔淡淡地开口,「就像你表姨婆说得「学校不是怪力乱神的地方」,你老是这个样子她会很为难地。而且……」
他叹口气,宠溺中带了几分无奈,「你自己算算,这是你两年内换得第几个老师了。」
「我也不想呀!」蓝若夏对此表示自己真的非常委屈,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要一直换老师好不好,谁叫那些大人自个儿不争气。
她记得第一个老师是车祸肇事逃逸的兇手,她只不过是帮助受者申冤而已;第二个老师年轻的时候堕过胎,那孩子那么努力地想要争取母亲的注意,她无法视而不见;第三个老师是某段婚姻中的小三,因为她的咄咄逼人导致大老婆上吊自杀,而她最讨厌小三;第四个老师则是以前做过亏心事,自己心里有鬼,听她说了几鬼故事就自己吓到辞职了。好不容易熬到第五个,她本来以为终于可以顺利毕业了,哪晓得对方不但弄大女学生的肚子还害人家自杀,是可忍孰不可忍呀!
「你呀,」司马昂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严格说起来这确实也不完全是自家女儿的问题,她只不过是脾气刚硬了点、正义感强了一点罢了,「这脾气还是收敛点好,否则早晚会有麻烦找上门的。」
「其实,」蓝若夏不知怎地眼前突然跳出那个牛皮糖似学弟的脸,脑子还没理清楚,嘴巴已经动了起来,「麻烦已经找上门了,有个学弟不知脑袋浸水还是怎的,说他对我抓鬼的英姿一见钟情,今天在走廊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和我告白呢!」
话刚说完,整个书房剎那间莫名的安静了下来,司马昂低垂的眼像全天下所有发现宝贝女儿被覬覦的傻父亲一样,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意,居然敢肖想他的宝贝,真是好大的胆子。
但几秒鐘后,司马昂立刻回过神来,僵笑着拍拍她肩膀道:「不错不错,吾家有女初长成。这小子有眼光,是个识货的,改天带回来给爸爸们看一看。」
这话听起来开明又大方,十足新好爸爸的典范,让在客厅竖起耳朵偷听得柳昱忍不住悄悄竖起大拇指,当然若是少了那磨牙声,就更加完美了。
「带回来干嘛呀,我又不喜欢他。」相较于两个父亲内心的九拐十八弯,蓝若夏直觉地只感到彆扭,小脸上微微泛起红潮,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再说他是今年的新生,算算可比我小了将近三岁耶。」
司马昂不以为意的道:「现在不喜欢,以后看着看着说不定就喜欢了,别忘了当初你爹地一开始,也不是很喜欢我。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我女儿的好,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优点。再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好事呀!」
「拜託,」蓝若夏翻了个白眼道:「照你这样的说法,比我大三岁的可满街都是。而且隔壁的张德、巷口的王欣、隔壁街的李鹏也都很欣赏我,难道我每个都要跟他们交往吗?」
「当然不可以。」司马昂激动得一口回绝,开玩笑那种货色哪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问题是……」
他还没有说完,已经听不下去的柳昱走进书房打岔道:「问题是,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在你老爸面前提到男性生物的存在,他要是不在意,那可就奇怪了。」
身为司马昂的枕边人,柳昱比谁都了解他真实的想法,这傢伙压根就不是在夸奖对方,只是想呼咙女儿把人带回来,好想办法消灭敌人。要是蓝蓝当真把这个小男生带回来,他估计那倒楣的小伙子绝对会死得很好看!
柳昱从来没有忘记,蓝若夏第一天去幼稚园的时候,有个小鬼当着司马昂的面偷掀她的裙子,结果被他请来学校的浮游灵整整捉弄了三天,自此以后远远看到蓝若夏就自动绕道,再也没有出现过。
只能说不管几岁,爱慕者这种生物,都是为人父者的天敌。
不过,他自嘲地咧了咧嘴角,自己显然也没有好到哪去,刚刚几句话的时间里,他已经从与蓝若夏要好的同学那问到那个学弟的名字,还上网肉搜了人家从小到大所有对外公开的资讯,谁叫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呢!
「哦,就说了,我对他没感觉,你们两个真的很卢耶,都没再听人家说话。」蓝若夏对两个父亲难得幼稚的反应有种晕倒的衝动,「一开始不是讲了,对我来说那个傢伙只是麻烦、纯粹的麻烦啦!」
「过度热情的爱慕者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柳昱不知想起了什么,狠狠瞪了司马昂一眼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彷彿再次确定似地问,「只是……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为老不尊!讨厌,我不跟你们说了。」蓝若夏一跺脚,转身气鼓鼓的跑了出去,司马昂和柳昱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在对方眼中看到满满的宠溺。
儘管不想承认,但是女儿真的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