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是否为皇室正统,长子嫡孙,这桩悬案史书只字未提,更显扑朔迷离。
谢崇身在储华宫纵情声色,大军压境之时更是无将可调,无兵可派,那众庸臣纷纷上书让他拱手让君位,储华醉梦死,做个屈辱的太上皇,总好过凭白丢了性命。
他虽渔色,却非昏聩,能坐上那把龙椅的哪个不是手上沾血,刚愎专断,终于在“病重已久”的言老侯爷的提醒下,谢崇想起了山下赋闲钓鱼的那个“便宜儿子”。
后来发生的一切,大家不言而喻,谢宵手持兵符收复叛军,擒获太子。
先帝谢崇经此一战顿觉心困体乏,无力支撑国事,便下旨由恭王谢宵监国,他自己躲在后宫千娇百媚的温柔乡里,重兵护卫,纵欢享乐。
谢宵命史官记录在册的,不过寥寥几笔,顺风顺水,但又有谁知?
当年谢崇下旨只将谢宣幽闭,并未打算取他性命,而是打算将他封王分封别地,是有人假传圣旨,这才逼得昭训皇后和谢宣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当年谢宵平乱也并非一帆风顺,他身中三刀一枪,最要命的伤口几乎是从右肩贯穿到腰腹,即便如此豁出性命,谢崇也从未将他当成过亲儿子。
什么监国,什么厚赏,那些不过是做给朝臣看的,他第一时间就将兵权收回,将他浑身是血,战甲破裂,都换不回他一句嘘寒问暖。
他的存在,就是他一生的耻辱,又如何甘心将他的江山托付给谢宵这个贱婢之子呢~
储华之变平定后,谢崇一方面安抚谢宵稳住朝局,一方面安排御医想方设法为夙华夫人安胎。
在得到御医“夫人所怀之胎必是皇子”的肯定答复后,谢崇又秘密联系旧臣,准备围剿谢宵兵力,赶尽杀绝。
然谢宵浸淫朝局已久,洞若观火,那时他对宸宫的掌控早已入细入理,谢崇一举一动皆在他严密防范之下,自然早得先机。
他冷性冷情,从未体会过双亲慈爱,兄友弟恭,他留谢崇苟活于世,不是觊觎手足情深,父子亲情,他求得是个“名正言顺”。
他要在世人瞩目,群臣恭贺中堂堂正正的坐上帝位,之所以要费这番功夫,自然为了名正言顺的迎娶他的“娇娇儿”。
从谢崇打算废掉谢宵的那天起,夙华夫人所怀之子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胎死腹中,而谢崇突然中风在床,口不能言。
谢宵便在世家的拥立之下顺利登基,一将功成万骨枯,原以为登临帝位,万人之上,便能两人成双,齐肩比翼,但他却亲手将他的挚爱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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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精致如浑圆玉珠的丸药撒落一地,猝不及防又给萧凝裳当头棒喝,那是她千辛万苦求温泽炼制的丸药,驻容焕颜,颇有神效,极得她的欢心,为此她还遣纨素亲往献贤殿送过几番厚礼。
“牵丝戏”短时确有凝肤驻颜的奇效,但它当中的入蚶虫在朱砂的催化下破血解气,溃散精魄,服之一二月容光焕发,肤若新荔,但越往后毒入发肤,侵入血髓,回天乏术。
温泽为萧凝裳炼制三种丸药,每种都滴入了“牵丝戏”,成碧原想釜底抽薪,细火慢煎,但谁料想萧凝裳驻颜心切,竟每日服食数倍的丸药。
她回宫尚不足年半,神不知鬼不觉,这宸宫早已悄悄变了天。
“如今这长宁宫,早已是一座‘死牢’,你恐怕是插翅难逃~”
萧凝裳惊恐的将地上的驻颜丸丢远,狰狞道:“你与本宫有何深仇大恨?”
“当年你为了覆灭成王府,不惜设计蠡河坑杀万余将士,他们又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呢!今天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怕杀你一人难解众人心头之恨~”
“你是成碧,你竟会是成碧?”萧凝裳看见她仿佛看见鬼一样连连后退,苏沉影只肖像她七分,眼前这女子不过堪堪才五分,但她笑容神思却偏偏与成星河如出一辙。
她这辈子最憎恶最嫉恨的那张脸……仿若又在眼前。
“我从地狱爬回来找你,为的就是褫夺和摧毁你引以为傲的虚名和尊荣,照镜子看清自己吧~”成碧说着把折竹送上的一面镜子丢给她。
镜中那状若疯癫,蛛丝遍布的丑恶嘴脸,哪还是当年那个名动永安,纤丽婉约的念慈郡主,那明明是冷宫与破絮同眠,与臭虫共枕的肮脏废妃。
“你可知你往日服食的驻颜丹为何物?前朝骊姬在毒道上鞭辟入里,她所炼制的‘牵丝戏’又名‘牵机’,你现在面上黑纹,黄斑遍布,但这还不是毒效发挥到最极致时……”
“鞠夫人因貌美舞妙得宠于前朝废帝,但她最后面如鬼,畸如驴,双手双脚筋脉全断,仿若一摊烂肉堆砌,可不就是状如木偶,任人摆布。”
此药阴毒,曾不幸失传,但姨母厌弃先帝后宫中的莺莺燕燕,便召集方士炼制丹丸,遂将此方复原。
萧凝裳平日最以她姿容绝世为傲,精细滋养呵护那身上每一寸的肌肤,成碧当年哪怕比之常人更金尊玉贵的养着,对她那身凝荔新雪,莹洁腻润的娇肤也是自愧不如。
成碧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她承认她嫉妒萧凝裳,最先想毁的便也是她那为人称赞的好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