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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理善不在的第六天,星期五。
    这几天我已经习惯早上自己做早饭,独自配着晨间新闻吃东西,接着收拾好就直奔实验室或者教室的生活循环,完全不用多花至少半个小时想办法去掀另外一个人起床,三餐也不用替另一个人张罗。
    下了课,没有人在系馆外面等我。
    手机好几天没有接到过来电,当然不是因为我没开机也不是因为我没充电,而是它真的顶多就只进来line讯息。七成是来自各个必修课选修课实验课的群组,剩下的三成,里面有一半是跟教授约讨论报告或者准备论文,还有我少少的几个朋友,像是依俐学姐、郭卫和白夕宙,学姐当然没问题,郭卫就可恶了,一天到晚放闪给我看;跟那个损友相比,白夕宙要乖得多,他正在准备大考,经常问我物理或者化学方面的功课。唸经济的郭卫在这方面连个家庭教师的功能都发挥不了,真是没用。
    跟前面那些讯息相比,来自艾理善的讯息真是少之又少。除了星期一晚上通过的电话,与星期三早上他传了『又睡过头,被老妈轰起来』跟一个哭脸贴图之外,什么都没有。
    中午实验课下课的时候,照惯例扫了一下手机,依然一片寂静。我决定不要管他,将手机塞回牛仔裤口袋,收了包包就要走。
    「学长!」
    「助教!」
    我从教室所在的实验大楼四楼往下走,中途后面传来声音,是大学部二年级的学弟妹。我认得他们,男生叫毕泓杜,身高非常的高,跟艾理善有得拚,也很瘦,和竹竿差不多,令我怀疑他的身体分配营养的逻辑;因为毕泓杜太高,导致他的同组同学单薇丹必须用小跑步才能跟上来,她把头发剪得短短的,染成时下最流行的银色,当中还混着几綹蓝紫,跟白皮肤与紫色系的眼影很搭。他们两个都正在修有机化学概论,我的指导教授是他们的老师。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衝到我跟前,不知怎地,令我联想到小狗。
    「什么事?你们下堂课要交的报告有问题吗?」
    「报告?那是什么?」
    「喂,不要跟我说你一个字都没写!」
    「学长你说对了,不过没关係啦,我星期天晚上再写就好了。」
    「毕泓杜,你确定你要在改你报告的人面前讲这句话?」
    「哇啊,学长手下留情──」
    「你安静!」单薇丹踢了毕泓杜一脚:「学长也刚下课吗?要不要去吃饭?」
    「你们哪根筋不对了,找我去吃饭?」
    「当然是想要拐学长洩漏老师下次小考的题目,难得门神不在正好!」
    「首先,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题目是什么,因为老师不会先跟我说。第二,什么门神?」
    「就是每天中午或者傍晚都在系馆外面等学长的那个黑黑的高个子啊,这个星期他都没有来。」
    我当然知道艾理善在学校里是名人,不过每次听到学弟妹或者系上同学讲起他,都只会令我重新理解到那傢伙引人注目的程度特高,或者他的行为只会提高他受注意的程度。
    「我听别系的学长说,那个人很厉害,很会钓女生。真的吗?」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也听过这个传闻,不过那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还有吗?」
    单薇丹拨了一下她的短发:「我们班的小哈就说他很帅,四处找人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学长跟他很熟对不对,一定知道答案吧?」
    ……怎么办,我要回答什么?
    以前艾理善有遇到类似的情形。别系的学妹跑去问他说「有没有女朋友」跟「可不可以跟你做朋友」。
    换了别的男人,恐怕不会想要让自己的女朋友听到这种事情,然而一般人对于恋爱的衡量标准是不能用在艾理善身上的,原因简单至极:他在恋爱方面是个大蠢蛋,而且我有证据──他竟然把女生对他告白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讲给理论上应该是他恋人的敝人在下我听。
    过了三年之后的现在,本来我觉得他好像有稍微收敛一点,但从单薇丹的话听来,似乎艾理善的魅力到现在仍然威力十足。
    「学长?」
    「呃──嗯……」我想了五秒鐘,决定选安全牌:「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不过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没听说过有。」
    「很多女朋友啊──」单薇丹的眼珠子转呀转的:「可是他看起来不像是很花心的人耶。」
    依俐学姐也好,单薇丹也罢,我不得不说女生看人的眼光有时候还真的满准的。
    「确实不是。」
    「学长你讲得很肯定嘛。」
    「我以前拿同样的话题去开他玩笑,结果被骂了一顿。他跟我说『当人家男朋友绝对不能做这种事』。」
    单薇丹听着大笑起来,装模作样地打了毕泓杜一下:「听到没,学着点!」
    「你管我那么多做啥!」
    「不然你交不到女朋友!」
    毕泓杜的脸红了,单薇丹耻笑了他一阵,又把话题转回原来的地方:「学长,最近都没看到那个人耶?他去哪里了?」
    「这星期有事不在。」
    「是喔──」
    这回换成毕泓杜意有所指地耸耸肩:「你就是想看帅哥吧!」
    「你管我!平常每天看都看习惯了的人突然不见了,总会觉得有点奇怪吧!」
    单薇丹那句话是笑话。
    但当我回到家,面对安静的、幽暗的空气,还有不会回应我的房间,她的那句话,在脑子里打转,就显得很刺耳。
    魏希陵,搞清楚些,你不是第一天自己一个人住了。你大学一年级没读完就搬出宿舍,一直住到两个月前。你应该很习惯一个人过日子才对。
    可是──
    回过神来,我周围的景色已经变成没有亮着灯的房间。左手握着仍然寂静无声的手机,右手握成拳头,站在艾理善的房间门口。他的床铺仍然乱七八糟,被单捲成一团,跟换下来就随手一扔的衣服混在一起,没有带走的书跟l夹在书桌上草率地叠起来,床底下还露出半个篮球。
    这间房间已经六天没有见过它的主人,就跟我一样。
    它已整整六天没有听到过它主人的隻字片语,这点跟我也相去不远。
    然而就算过了整整六天,房间里仍然充满艾理善的气味。我觉得就算我打开窗户或甚至抽风机(当然房间里没那种东西),也无法将艾理善的气息抽乾净。只要房里留着他的味道,我就得不断面对我已经很难习惯的,他不在身边的这个事实。
    我下了决心。
    该打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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