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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黎真,我配合你们。」我听见自己冷酷的说。
    「那可不行,我们可是答应过他,要让他锦衣玉食、逍遥自在的活着呢。」
    「那就毁了他,不管是斩了他的手,还是剁了他的脚。」
    「这可真是让人为难……缺手少脚的,还能逍遥自在吗?」军服男子笑着问。
    「你们需要的是我,而不是他。如果我是你,该怎么选择,显而易见,不是吗?」
    「这倒是。不过,军方若是言而无信,将来可不能服眾啊!」他懒洋洋道。
    「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想要丧尸解药,就得付出点诚意。」
    「好吧好吧,真是个难缠的傢伙……我们的确是答应了黎真没错,但可没保证他不会出点什么『意外』……若是因为什么天灾人祸而缺胳膊断腿,甚至是丢了性命,那也不干我们军方的事,你说是吧?」
    「可以的话,我要他的命。」
    「包君满意。」他微笑,「只是每月至少十支解药,您可别忘了。」
    ......
    「喏,这是您要的尸体。如君所愿,他醉后失足不幸溺了水,没怎么扑腾就归天了,真是可怜……」
    解剖台上冰冷僵硬的尸体,身躯发白肿胀,已起了淡红色的尸斑。
    看着那熟悉的面目,死前的惊慌还依稀残留脸上,只是在剎那间便永远定格。
    「这真的是黎真?」
    「当然,如假包换。您曾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身上的胎记、伤痕什么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吧?」
    「……」
    ......
    「那具尸体是假的。」女研究员镜片后的眼神惊慌而飘移,「五官是整容的,胎记和伤痕也是假造的,真正的黎真已经被改名送到了另一个安全基地,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再次的冰冷。
    「能兑换丧尸解药不是你的错,却变成你的罪,这对你而言不公平。」她紧绞着十指,「军方仗着你无法离开研究所,便想用瞒天过海之计来欺骗你,我实在是看不过去……」
    「谢谢你。」我听见自己说,「但是你什么都没告诉我,这些话我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
    「咦?」
    「你必须说服自己,什么都没说,这样才不会被人看出破绽。我不想害了你。」
    「谢、谢谢……」她匆匆起身,准备离去,「你……你也别对人性失望,你那倖存小队的队员里,有个火系异能者曾试着要救你,只是被队员大力施压,所以……」
    ***
    我难受的翻了个身,只觉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被人丢进热水池里泡熟一般。
    一隻手似乎贴上了我的额头。
    「呀,好烫!水,阿磊,快去端水来!」
    「咦,可是你说泳池里的水不能用……」
    「餐厅里有瓶装水啊,笨蛋!」
    「哦、喔……」
    谁?是谁的声音?
    我艰难的喘息着,想睁眼,又被那黏糊如麦芽糖的记忆重新包裹了回去。
    ***
    「苏先生,这个月的解药……」
    「黎真并没有死。」我怒瞪着他,「你欺骗了我!」
    「绝无此事,那具尸体可是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是他人假扮的。」我冷笑,「你当真以为我这么好唬弄?尸体左耳上方一吋处并无黑痔,还说是本人?」
    「哦,那您应该是记错了。」他脣角上扬,眼中却毫无笑意:「那地方绝无您说的……」
    「的确是没有。」我截断了他的话,「如果不是动了什么手脚,谁会去注意那里是否有异常?」
    「……」他沉默了一会,半晌,缓缓的拍起手来,「真是好心机。」
    「没有黎真的尸体,就没有解药。」
    「苏先生,您似乎还不瞭解自己的处境?」他呵呵笑道,「上层的意思,本是想与您互惠合作,若是您能主动提供解药,那是再好不过,若是动之以情不行,那还可以施之以刑啊……」
    「你以为我会屈服?」
    「的确,只要您不愿意,谁都逼不了您,但您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小队日渐分崩离析吗?」
    「……」
    「这世上还是有不少『意外』的,您说是吧?」他云淡风清的说道,「听说那倖存小队里似乎有个人想救您,不如就先拿他开刀吧?」
    ……
    纷杂的人声、散乱的纸张、奔逃的研究员。
    「外面在闹什么?」我问。
    「丧尸、丧尸攻城了!」女研究员镜片后的眼神依旧慌乱,「这一次,大概是守不住了。」
    「那很好。」我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就大家一起死吧。」
    就算手上握着再多解药,能抵住丧尸咬上几口?
    「您不会死的,军方已经准备好了直升机,打算先将您送到邻近的安全基地避难,您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是吗……那些押运我的人呢?」
    「再十分鐘后就会来了……」女研究员说着,突然摔碎了桌上的笔筒,然后开始脱起身上的白大掛和裤装。
    我一时有些发懞。
    「我真是个笨蛋,因为担心苏先生的安危,所以无视规定擅自进入了房间,结果遭到了攻击。」她只着单薄衣物站在我的面前,催促着:「快点,时间不多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开始褪起自己的衣服。
    「幸好我长得高挑,我们俩身材差不多,我的制服您应该穿得下。」她也不间着,快速帮我着好装,又一把扯下头部卷曲的大波浪假发,「还有这个!」
    熟练的替我套上后,她又从内衣里取出事先藏好的口红,极快的给我画了个脣妆。
    「好了,还有五分鐘,苏先生您快逃吧!白掛上有我的通行证,您出入研究所应该无虞。等到了外头,您再换身衣服,应该能抓住空档成功离开安全基地。」
    「那你呢?」
    「我?我已经无所谓了。」她笑笑道,「我得了胰藏癌,却一直以为是胃炎,等发现时已经是末期了。医生说我只剩不到一个月的寿命,这段期间会如何都无所谓了。」
    「……」
    「没关係的,反正在末世,大多数人都不会寿终正寝,我身为研究员,能免于面对丧尸的恐惧,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我可以兑换胰脏癌的口服化疗药给你,也许还有希望。」我报出了原水市周边的一个民宅地址,「如果这波丧尸潮过后,你还能活着,就到那里去,我会把药藏在二楼厕所的水箱里。」
    「我不要口服化疗药。」她说,「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丧尸解药。」
    「我知道您浮报了解药的点数,暗中储了不少能量下来,额外兑换一支解药对您来说并不困难,是吧?」
    ***
    「糟糕,温度怎么降不下来?可别烧坏了脑子啊!」
    额头覆上一块湿凉之物,冲走了些许不适。
    「怎么突然间就病了?」那声音还在继续:「没有冰块,只能用常温水了,苏令先生,您可千万要撑过去啊!」
    「绿竹,别紧张,这有个感冒药的空瓶,他一定喝过药了。」
    「那就好……对了,幕呢?」
    「不知道……」
    「不知道?!」女声突然拔高了八度:「天啊,别一个病了,一个丢了,苏令先生要是醒来,肯定又要昏头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
    「丧尸解药对你并没有更大的作用。」我理性的说道。
    「我知道。」她说,「但我弟弟需要的是丧尸解药。如果您不答应,很抱歉……我不能让您就这么离开。」
    「你弟弟是?」
    「他只是个身手好些的普通人,几乎每天都要跟着倖存小队出城狩猎丧尸,我只是想给他多一份保障。」她眼露哀求,「我知道我给您的帮助并不足以兑换一支丧尸解药,但我必须赌一赌,赌您对自由的渴望有多大。」
    「……你这么做,和威胁又有什么两样?」
    「至少我并不是毫无付出的索取。我给您情报,您才能知道自己被军方所骗;我放您离开,您才有机会自由。」
    「我要离开并不需要你的同意。」我道,「你打不过我。」
    「但要和我起了衝突,只会拖延您离开的时间。」她苦笑道,「只要您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给您指明一条人少又快捷的道路,让您可以在最短时限内离开研究所。时间不多了,您还有三分鐘可以考虑。」
    「你就不怕我敷衍你,或是出尔反尔?」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虽然这里的监视器暂时被关闭,但您一旦逃离,我一定会受到看管,这里可能也会被大肆翻找检查,根本没有藏放解药的地方。只有将药放在基地外头,我的弟弟才有可能取得。至于放不放解药,我也只能冀望您的为人了。」苦笑过后,她面渐露焦灼之色:「您还是快点下决定吧,再晚些,就连我也帮不了您了。」
    ……
    原水市民宅、二楼浴厕、水箱、防潮袋、锈铁盒。
    画面一帧一帧飞过,旧电影般褪成暗黄色。
    恶梦中的恶梦。
    「我活下来了,但我弟弟却死了,我恨你!」
    无数次在尘沙之中惊醒的梦,如魔魅般縈绕不去。
    那是道德良心凭空塑造的幻境。
    能兑换丧尸解药不是我的错,却变成我的罪。
    在末世里,我想当个好人,好人却在末世里当不得。
    她说的没错,她给予我的帮助并不足以换取一支丧尸解药,而且解药太过于昂贵,一旦兑换,我等于净身出户,对几乎没有生存能力的我来说,在野外存活超过三天的机率,几近为零。
    所以我最终留下的是化疗药。
    我知道自己将会承受她的怨恨,但为了他人性命而献身的蠢事,做过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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