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掛整座湛府,如火焰般从门口一路燃烧到大厅。
正厅里四处张灯结綵,一个大大的「囍」字贴在中央墙上,红得刺目。
厅里已聚集了满满的宾客,不论派系今日齐聚一堂,或许是沾染了喜庆的气息,倒也和乐融融、相谈甚欢。
「皇上驾到!」通传声一响起,眾人便自动让出一条路,让今日身分最为尊贵的宾客步入厅内。
主子果然是主子,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如此的耀眼夺目。他今日虽只着一件玄色便服,却依旧风采万千,行走间宽袖飘逸,间适中带着无法掩盖的华贵之气。
而挽着他的手随他一起进来的人,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
我不意外她会跟着主子一同过来,我知道他们现在几乎到哪儿都出双入对,只是,此刻我多么希望她不能来。虽然我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我很想见见她,却不是在这种场合。我不想她来参加我的婚礼,更不想接受她的祝福。
「微臣参见皇上。」我对着主子恭敬一福。
主子微笑着扶我起来。「今日你是主角,这些虚礼就免了。恭喜你了。」
「谢主子。」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既然无论如何都得成亲,由我最为信任的主子来主婚,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我看向他身旁的人,张了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笨拙地打了声招呼。「参见娘娘。」
「哎呀我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她笑着说道。「不过燿瞳你今天真的超帅气耶!你很适合鲜艳的顏色啊,别再老把自己搞得一身黑了。」
「你连人家穿什么顏色的衣服都要管?」主子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言语中尽是宠溺。
她撇了撇嘴。「那些阿狗阿猫穿什么我才懒得管,那是因为燿瞳是家人我才会关心嘛!燿瞳,对吧?」她朝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家人啊……原来在她心中,我是家人。我垂下眼睛,藏起不能被人发现的情绪。「微臣不敢僣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夸张地翻了个大白眼。「都要成家的人了这老古板的个性该改一改,不然你妻子会多无聊啊!说到这个,我还没恭喜你呢。新婚快乐!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幸福!」
我看着她真挚的表情,浓烈的苦涩如暴风雨肆虐着我的心,最后,在一片狼籍中归于平静。
罢了,她现在很幸福,所以希望我也能幸福,这是好事。
主子要我幸福,她也要我幸福,我该学着过得「幸福」。
「谢谢。」我最后还是只能说出这两个字,不敢再看她的脸,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脱口说出那些直到死也不能说出口的话。「吉时将至,微臣先去准备了。」
「这样啊,那待会儿见囉!」她挥了挥手,依旧笑得无邪。
我朝主子点了点头示意,正好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我顿时有了深深的罪恶感,没有勇气再面对主子,别过头像个逃犯狼狈地离开。
「吉时已到,新娘入场。」
我站在大厅的一端,看着身着凤冠霞披的新娘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心里空荡荡的,彷彿被人挖走了心脏,再无感受的能力,没有任何感觉,只有无尽的空虚。
直到新娘走到我面前,我握起她的手,带她继续走完剩下的路。
她的手细嫩光滑,略带点冰凉。手心有些黏腻,想必很紧张吧。
握着她的手,忽然想起我似乎从未感受过「她」掌心的温度。我想,应该是很温暖的吧!就跟她的人一样……
「一拜天地──」
我与新娘并肩而立,朝着厅外星光熠熠的夜空一拜,脑中却不断闪过一幕幕零碎却清晰无比的画面……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她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一开始,我看着她用主子的身体做些毁坏主子形象的事,有时会起了想杀了她的衝动。但是和她相处得越久,就越觉得她有趣。
日復一日,我担任她的护卫,渐渐地已经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保护主子的身体而保护她,还是因为想保护她这个女人。甚至到了后来,我竟起了几次就算死一百遍也不足为惜的念头:如果她和主子换不回身子,就这么维持现状,似乎也不错……
记得到天罗国参访的第一天,她叫我不要老是穿得一身黑,于是儘管不习惯,隔天我还是改换了蓝衣。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服从命令,却发现自己居然期待让她看见我的改变……
「二拜高堂──」
记得在天罗国皇宫,我们一同赏了荷花。她问我是不是喜欢荷花,我情不自禁就告诉她关于我逝去娘亲的事。即便是与主子,我也鲜少提起家里的事情,但我却跟她说了,没有半分防备之心地说了。也许那时,我对她的信赖已经不亚于主子……
记得嫻妃娘娘病危时,我到普德寺带她回宫。我知道主子那时和她闹彆扭是为她好而故意气她,却在看见她憔悴伤神的面容后,第一次对主子有了埋怨。但我无能为力,我看着她伤心,却无法安慰她,因为我没有立场……
不能继续放任自己的心贪婪地渴求着更多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想背叛主子,也不敢承担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后果。于是,我决定用成亲结束这一切,彻底断了念想。
「夫妻对拜──」
如果这能成为让你幸福的一部分的话,我会试着找到你要我得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