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慵抿了一下唇角,没有伸手,只是去推门。身体前倾,一只手也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指尖,很轻。
粗粝的茧握下的瞬间,身体僵住,手臂本能地后缩。
挣了挣,手指在宽松的桎梏间没有成功。
“——”
要镇定、冷静,不要大喊大叫。
到嘴边的质问吞了回去,她转过头,看向丁兰时。
“怎么了?”
她的眼神突然又清又静,一如久别重逢的那一天。
丁兰时腹中预计的话无故一顿,指尖收拢,眼神微沉。
他讨厌这样。
他恨这样。
“没怎么,”于是,他也不愿意再讲那些小心翼翼维系关系的话,而是极力地、激进地向她推近,“想牵你。”
她低下眼睑,半晌,哦了一声。
“也是,”她安静地说,“主人牵仆人。”
她自如地反手拉住他,走进餐厅,没有理会身后幽微的视线。
“坐哪里?”
“那里。”
他指向靠窗的位置。临近海岸,白色的浪花冲刷上岸,把一切痕迹推平,再退回。
他们入座,按铃。立即有侍应生开始上菜。
前菜是普切塔配开胃酒,烤制的面包咬下时,细微的脆响是空旷的餐厅唯一的声源。
西餐的流程漫长而枯燥,一盘又一盘,太阳也在精致的菜品更迭下下沉,湮没在地平线。
最后一缕余晖收敛,面前的蜡烛被点亮。光指引他们的目光相碰在橘黄色的上空。
他们似乎都莫名地遵守“食不言”这一条规矩,各怀心思,没有开口。
每一道餐点都配了一杯酒,混合在胃里,此时开始发挥效用,让梁小慵高度紧张、时时自省的精神放松下来。
她的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腮,半眯着眼看向丁兰时。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只是吃饭?”
“嗯。”他顿了顿,强调,“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饭。”
梁小慵的嘴唇动了动,眼睛移开,又什么都没有讲。
明明她满腹疑问,条条逻辑要反驳他,偏偏又选择沉默。
丁兰时的手握住刀与叉,紧了紧,情愿她的话和举动直直扎来,扎进皮肤、血肉,直刺心脏,咆哮愤怒得疯狂,也不愿用礼貌的情绪把他轻飘飘推开。
“我吃好了。”她说。
“二楼有观景台,”他说,“上去吧。”
“我想回家。”
“我有话跟你说。”
她的语气坚定,让他不得不这样讲——不得不佯装算计,包装他甘愿剖出的一颗真心。
她的眼神顷刻浮上了然,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上楼。
傍晚的海风更加咸涩,像一汪一筹莫展的眼泪。
“说吧。”
她端着细长的酒杯,转身看他。酒意上涌,她的眼睛也变得朦胧,不像对峙,而如同等待一封告白。
可是丁兰时知道她不会信。
玫瑰、烟花、玩偶,再浪漫的东西都无法赎回她的信任。
他无计可施,却也不愿坐以待毙。
目光在对视时会变质。
他沉吟的中途,也在看她。眼尾下按,冷峻的眉目掺杂温和的情意,他看向她,觉察到一瞬间的恍怔,以及视线的焦点所在,立时再进一步,垂落的身影在吊灯下包围她。
她的身后是围栏,身前是他情意悱恻的双眼,微抿的薄唇,与红酒温暖的气味。
她终于有些露怯了,眼睫眨几下,慌促的情绪可爱地钻出来。
“丁兰时……”
他忽然问:“想和我接吻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