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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我看见了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掛在窗外各色的上衣、牛仔裤及内裤、袜子等等衣物左右晃荡着。
    床边是翻倒的垃圾桶,里头的铝箔包、便当盒、卫生纸等等垃圾洒得满地都是。书架上的各种漫画小说、模型玩具也和垃圾一样掉了满地。桌上有杯横倒着的手摇杯和一大片褐色污块,除此之外,电脑萤幕也倒在桌上,电脑主机则是依旧闪着运作着的灯号。
    我坐起身,迷茫地看着屋内一片狼藉,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昨天那恶梦般的一夜。
    最后,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该不会是昨天中午吃的滷肉饭有问题吧?」
    就在我犹豫着该从哪里开始下手整理时,手机震动时发出的呜呜声。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我的手机掉在电脑桌下,正亮着萤幕震动着。
    赶紧上前拾起,第一眼先看萤幕没被摔烂,放下心来才看见来电的是易少彬。
    「干嘛?」我声音还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刚起床还是昨晚吼得太用力的关係。
    「你没事吧?昨天看你一直摇摇晃晃的,不会是酒喝太多了吧?」
    「没事啦,我昨天又没喝。只是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大概是昨天中午吃坏肚子吧。」
    「是哦?昨晚打电话给你一直没人接,害我还以为你出车祸了。」
    「没啦,没什么事我先去吃早餐哦。」
    「哦,没事就好,掰啦。」
    「掰。」
    --真是烦死人了呢。
    「对啊,一个大男人老是这样担心东担心西的也蛮噁心的……咦?」我瞪直了双眼,左右张望。
    满地垃圾与书本、玩具等等,床上除了棉被枕头外还有我的尼龙侧背包、雨伞、几包面纸等等杂物散落,屋内有个电脑桌、一个简易衣橱,还有个外观泛黄的单层小冰箱。
    这是我自己的小天地,只有我一个人在--所以是谁在说话?
    --你在找我?
    「你是谁?哪个王八蛋躲在我家?告诉你,我家冰箱长年只放高丽菜,想骗吃骗喝就等着饿死吧!」我趴下看向床底,手上已经抓住了摔在地上碎成三大块的烟灰缸。这张床压根就没有高到可以藏个大活人,但我还是亲眼确认了底下只有几个忘记被塞了什么的纸箱堆在里头。
    --我就在这呀。
    我又衝向浴室,一把推开塑胶门:「出来!」
    --不是那,你在找谁呀?
    浴室里依旧没人,我不禁皱紧眉头。
    「啊……糟糕,水没关。」
    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轻松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出来。
    这个声音似乎混杂了些无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干嘛?你躲在哪?」我小心翼翼地又走出了浴室,手中依旧握着烟灰缸碎片,这玩意肯定是个十足的利器。
    这时--我看见了。
    「哇!」
    我跌坐在地。
    仅有七坪多的小套房里,一大团黑影漂浮于中央,就像是要佔据整间屋子一般,看上去像黑烟,又有些像雾气。不同的是,只要看到那团黑影,就立即有种压抑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头衝出来一样。
    「胆子真小。」
    似乎是烟雾正在说话,声音听不出男女,如同搅动石砾般颤动且沙哑。
    「你是人是鬼!」顾不得理会对方的嘲弄,我大声叫道。
    「你瞧我看起来像人?」
    「你、你想干嘛?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错门牌进错家了吧?现在转头出去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找你的仇家、我过我的生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不犯自来水。」虽然口中连珠砲似地说了一大串,但我心头就这么句话--妈呀!白天见鬼!
    「如果能选,你以为我真会到你这来?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就快走啊,去、去!」我挥手驱赶,却是隔得老远。
    「……小子,别跟我装疯卖傻。现在你跟我是一条船上了,谁也走不开。」虽然声音依旧粗哑难辨,我却完全能感受到黑影的怒火就像乾柴烈火一样烧得兴旺。
    估计是见我表情古怪,黑影又道:「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我缩了缩脖子,又问:「那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我帮你大办法事好成佛吗?先说好,我的废物程度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在同学朋友之中也是有名的哦。活到二十六岁还租学生套房哦!到现在还做便利商店打工哦!而且还没胆子跟姜姐告白……」
    话没说完,我跪地抱头--我真是废物啊啊啊啊啊!
    「……你一个人自顾自地在消沉什么?」
    啊,都忘了眼前还有个鬼了。
    没等我开口,黑影又道:「无妨,我是来帮你的。瞧瞧,昨天那几个傢伙,仗着自己有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仗着自己多些成就,一个个在你女人身边绕啊绕的,你说不可恨吗?不希望他们消失吗?」
    「这个……」老实说,如果竞争对手能消失当然好呀,可问题是……
    「如果你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我还有其他办法能帮你,如何?」
    「等一下,有人帮我是好,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见黑影不答话,我马上又猜到了他的意图:「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上辈子的老婆或者是受了我什么恩惠,这辈子回来报恩了对吧!哈哈,我就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平凡的。说说看,我上辈子是怎样的人?是不是很伟大的傢伙?难道是我知道的某个伟人?」
    良久良久,黑影才终于又开金口:「我可以帮你,但可不能告诉你太多事。」
    「是哦……那真是可惜了。」
    「那事不宜迟,先想办法把那个最讨人厌的解决掉吧。」
    「你说谁?廖和裕吗?」说到最讨厌的傢伙,应该是莫成程和廖和裕其中之一吧。如果非要分出个胜负,廖和裕稍微胜出一些,但莫成程个偽君子其实也很讨人厌。
    「没错,你很讨厌他吧?只是有几个臭钱就跩个二五八万的,何况那钱还不是他自己赚的。你想想,如果你的女人被那种人骗走了该怎么办?」
    「姜姐才不会看上那种傢伙!」虽然听见黑影说姜姐是我的女人让我有点心虚,但我还是必须强调一下姜姐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否则那傢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追不到姜姐了--呃,虽然我也一样就是了……
    「可是他受邀也是事实啊,那就证明那女人不讨厌他,他还是有机会的。你说,给那种人渣机会不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这倒是呀……那你说要怎么办?你该不会真要我去捅他吧?」
    「不好吗?」
    「等一下,我不知道你是生在哪个时代,可是现在杀人可是要判刑的哦,昨天那种恶作剧可再玩了,知不知道?」
    「……好,我可以先帮你解决掉廖和裕。」
    「哦,别搞得太过火,大概让他发疯脱裤子,到大街上放鸟飞几圈就差不多了吧。」
    「我自有办法。」
    不知为何,总觉得黑影的声音中混杂了些奇怪的笑意,但此时我并没有在意,而是问:「对了,还没问你叫啥呢;老是叫你呀你的叫也挺不方便的。」
    「就叫我黑魂吧。」
    「这名字虽然贴切得很,但……你没个名字吗?我是说你还活着的时候。」话刚问出口,我又立即想到他刚说过的话:「对哦,你不能说我以前是谁,大概也就不能说你以前是谁了吧。」
    「嗯。」
    「好,那以后我就叫你黑仔吧。」
    「等等,我说了我叫黑魂吧?你以为是收养了条狗吗?」
    「嗯?黑仔你还需要吃喝吗?那我可能养不起你……」
    「……算了。」话罢,黑影忽然一缩,成了个小点,然后凭空消失了。
    「喂!黑仔!你去哪呀?如果住在我这的话可要帮忙分担房租哦,还有……」
    黑仔消失之后,任我怎么喊也没有再出现。大约是当天下午,我就开始怀疑那是不是我早上睡昏头作白日梦了。
    下午趁着收拾昨晚那片狼籍的空档,顺便也把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房间稍微整理了下,晚上则帮临时请假的工读生代了晚班。
    「黑仔,喂、黑仔,你在不在呀?」每当没客人时,我都会这么喊上两嗓子,看看能否再把黑仔给唤出来。
    不过都快下班了,别说把鬼给喊出来了,倒是让正好走进门的客人和刚到里头排货架的工读生对我投来诡异的目光。
    这事我可真是想解释都无从解释,最后也只好当作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安静下来专心工作。
    「哦?在呢。打工仔,挺努力的啊,来,算钱了。」
    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廖和裕自上方俯视的鄙夷笑容。
    「……一共是两百二十五元。」我克制住翻涌在胸中的怒气,制式地说道。
    「多点笑容啊、笑容。」
    我扯了扯嘴角。
    「不错,赏给你的,不用找了;加油啊。」
    我低头一看,两百二十五元,确实是不用找了。
    「昨天欠诗茵的礼物记得要补啊,可以的话最好送得比我好,别丢脸了。」
    「……」
    「干嘛不回答?说不出话啊?算啦,也不期待你个老工读生能变出啥把戏,你还是乖乖去挖些二手市场的垃圾吧。」廖和裕鄙夷地看着我掛在手上的手鍊,然后提着塑胶袋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便利商店。
    「呸,为富不仁就是这种人。」直到电动门再次关闭,我才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这傢伙,纯粹就是来噁心我的呀!
    --他该死,不是吗?
    「哇!」我猛的向后一退,撞上了香菸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后头另外一名工读生立刻便衝出来察看。
    「抱歉,刚刚没站稳撞倒了。」我对他解释了一句,转身确认香菸有没有掉、架子有没有歪等等,口中却低声骂道:「黑仔,你想吓死我啊?」
    --真这么容易死就天下太平了。
    「……我今天找了你老半天都不出来,现在突然又冒出来想干嘛?」
    --那垃圾凭什么狗眼看人低?瞧瞧,他还特地老远跑过来奚落你呢。
    「是啊,他凭什么……?」
    --有钱又如何,给他一刀,让他怕你一辈子。
    「让他,怕我一辈子……」我拿起收银台旁的美工刀。咖啦咖啦咖啦,锈得厉害的刀片有种异样的美感,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似的。
    --对,追上去,看看他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吧、好好嘲笑他一番,如同他嘲笑你一样。
    「对,该吓吓他……」
    我踉蹌地走追出店门,店旁停了辆眼熟且风骚的亮红色宝马,里头有个长发女子,长得来挺漂亮,就是浓妆艷抹的,有股子浓浓的风尘味。
    廖和裕就搭在车门边,口中刁着香菸,一面与车中的女子交谈,一面露出低俗噁心的笑。
    --就这种垃圾也敢追你的女人?不教训教训他行吗?
    「当然,该教训、该教训……」
    我握紧美工刀,衝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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