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找了,心里的那个答案。
费尽心思去寻找,将世界翻覆过来找,探究内心深处,绞尽脑汁仍找不到的无解。
我找遍了,却始终说不出喜欢老师哪点。
讨厌一个人或许可以有很多理由,可是喜欢一个人却是找不到理由的。
离开厕所后我们没有再提到大哭的事,橘子勾着我的手,一秒转而嘻笑的脸,拉着我到处跑。
一同去吃了大餐,逛街、唱歌、甚至跑去游乐园,云霄飞车垂直往下衝的瞬间我亢奋地大喊,眼角的泪吓地飆了出来,尖叫使我几乎把所有心事都喊出天外,心上的重担也顺势放下,那旅程上我发了疯的笑、仰脸大笑、无意间喷笑、步伐不稳地搞笑,甚至最后我哭着笑,那天我发洩了很多情绪。
那也是我头次知道自己能有这些不一样的感受。
无论是什么在那日累到翻回到家时,我只觉得自己一切都释怀了。
泪水让我明白的事很多,也洗净视线使我看清很多。
它冲走了我一些长久以来的执着,还有固执的想法。
橘子即便没有问我为什么哭,我仍能感觉到她忧心的情绪,我也很想告诉她我怎么了,但短时间之内我想我无法与人分享这份酸涩的感触。
「来写篇作文吧,很久没写了。」老师一踏入教室,拿着一叠作文纸带气势地放上讲桌,清清喉咙笑道。
「蛤──」预料之内的听见班上一阵哀嚎,我也不例外,「不要吧──」
「很麻烦耶!」
老师低声地笑,「现在不写,下次就是十篇了。」
「你是恶鬼魔鬼小气鬼!我要跟小胖告状喔!」坐在第一排的同学率先激动拍桌,这跟小气鬼有什么关係?我投以疑问的目光。
语意一会这里諂媚,那里抵死不屈,此起彼落地换来后方的人询问:「这次题目又是什么?」
老师没急着应,嘴角上扬的弧度依旧,原先飘移的目光一下子停驻于后方的黑板,回顾般地注视,接而扫过底下的我们,他下秒道出的话着实使我愣了。
「这是最后一篇作文,当作给我的道别礼物吧。」
「……阿墨,你什么意思啊?」
他要……说了吗?我目带警戒地直视前方的他。
「等你们毕业,我也要跟着毕业啦。」语带笑意的,老师隻手撑支在讲桌,脸上没有半点不妥,「也就是说,我也要离开了。」
喧哗的教室倏地变得沉默,大家面面相覷接而抬首瞅向老师,不同于我们低落的情绪他挑眉神态自然地问:「干嘛忽然这么安静?」
「为什么不早点讲,毕业剩不到几天了!」陈厚铭懊恼的闷声,「你照顾我们这么多,连欢送会都来不及办怎么办?」
「不用办啊,你们有心就够啦!」老套的说词掛在他嘴上不知怎的就变得很有说服力,「怎么样?愿意写作文了吧。」
「你很奸诈欸!题目是什么啦?」陈厚铭妥协的问,脸上的表情仍藏不过他失落的情绪,而我想全班同学心里也有个如何欢送老师的底了吧。
「青春。」
一个文青到不行的题目。
「简意,」我望向声音来源的橘子,她刻意压低音量,「老师离开的事你早知道了?」
我恍然的回应,「应该……算吧。」
毕竟当时我还以为那只是玩笑,对于我和老师的一切,如今我多希望就停驻在现况就好,无论是前进亦或是后退一步,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是会跟着倾斜的。
橘子弯身翻开掛在桌边的侧背包,伸手在里头胡乱的翻找,最后抓出她的铅笔盒,我含笑地望着她的举动,橘子也抬眼瞧向我,嘴边噙着窃笑。
「笑得很噁心欸,你干嘛?」
「登登!」橘子从铅笔盒拿出那条鍊子,我滞愣数秒才反应过来,将椅子拉进她,「怎、怎么在你这啊?」
「你那天丢在洗手台就忘了啊,我还帮你修好了哦。」
接过手鍊,置于手心的重量依然不减,这样叙述可能浮夸了些,但当时的我对于它的掉落,心上着实漏了数拍,甚至不是那么愿意再看到关于老师的任何物品,也不晓得会再找回这条鍊子。
橘子见我的诧然,拿起它重新替我掛上,悬掛的英文字母也完好无缺没半点损坏,断裂的扣环也不见了,看起来和新的没两样。
「橘子……」
「很感动是不是?我们什么关係!千万不要跟我说这样客气的话听到没有?」
我一愣随后笑了,「我只是想骂你鸡婆。」
「简、你!好心没好报欸!」橘子结巴的慍怒我忍不住喷笑。
谢谢你。
还好这三个字即时被我吞回肚了,我憋笑着。
鐘声响起我连笔都没碰,在其他人一个个离开座位上交自己的纸时我脸上也没半点慌张。
那节课,我的纸张一片空白,宛若我放空的脑袋。
一种记忆体过满突地爆炸的不实感,这样的题目范围太大,脑门衝入太过大量的画面,不外乎都是我观察老师的一切、我们的对话,只是现在回想起我却失去了那份笑意。
我是班上最后一个交作文的人。
呃、正确是,我是唯一一个未交的人。
那张薄纸夹在资料夹内我没有想动它的意思,我是写完了,但怎么看都觉得结尾不顺眼,百看不顺。
老师在课堂上也会记得提醒这回事,而我没太大的反应。
他的态度也与对待其他人一样,不再刻意地与我对上眼,校园里遇见了我们俩也视若不见,我不晓得是我回避他,还是他避着我。
我从桌下的参考书转移视线,瞅望台上那背对学生群写着黑板的背影思考。
──「我要离开学校了。」
原来你真的打算走。
低下眼我禁不住地笑了,酸涩又难耐的那种。
但老师,你选择这样离开我生活的方式,未免太高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