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看到这么多人注意他,摸摸自己的脸。「要是师兄在就好了,他能用法力把我变得不起眼。」
「你不是说用法力会引来妖魔鬼怪吗?那我寧可只是这些平民百姓注意你了。」沉大河皱眉。
「城里人烟鼎盛,一般妖邪是不敢进来的,毕竟人多的地方就会盖庙拜神,有神仙坐镇,怎么敢随便乱来。」
沉大河点头表示明白,心里想着下次遇到胡寒,或许可以跟他求个能不引人注意的符令?
沉大河先带夜山去自家铺子那条街逛,还在路边吃了碗餛飩,夜山在一家木工铺子里买了些小玩意儿,准备带回去给胡月。
又去了布庄,夜山兴致勃勃地给沉大河挑了几个布样,要让人给他做衣衫穿。
他自己是不愁穿的,沉大河早就帮他备好了四季衣裳,可夜山看着沉大河穿来穿去就是那么几件,便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帮他挑些好的。
沉大河见此,只是宠溺的看着他,微笑不语。
到了中午,沉大河带夜山去他入股的食店吃饭,跟唐厨子互相介绍一番,又点了店里有名的鱼膾、猪肉汤、三鲜炒麵等等。
夜山好奇的问沉大河怎么有这间店,沉大河慢慢跟他细说:「以前每隔十日我都要带着野味皮毛到城里兜售,城里最大的酒楼是我的大客户,好东西都全盘收下来,唐厨子那时刚有了第三个孩子,想自力更生,多赚点钱,我见是个好机会,便拿出银子襄助,那时候唐厨子为了养孩子积蓄不多,大多都是靠我那份现银,但唐厨子手艺好,慢慢有了名声,到了今日我当时的银子也都回本了。」
夜山吃着食物,果然清香可口,难怪不大的食店人潮络绎不绝。
沉大河没说的是,以前他把野味转卖到自家食店,跟唐厨子关係还是很紧密,现在没有供货,本钱又都赚了回来,唐厨子讲义气倒还好,但他家里婆娘只怕会有微词。
每个月拿五六十两红利,唐厨子的妻子怎会不想留着给自家孩儿呢?
但他认识了镖队头儿黄老大后,又另生一计,让唐厨子做些能久放的肉乾產品,交给黄老大认识的商人,到外地兜售,或商队自己买了沿路吃,一能打响食店名声,二则能另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虽沉大河认识黄老大在后,但将来沉大河有商铺的进出货生意让黄老大做,不像唐厨子只能奉承黄老大来店里吃饭,交情就有了差别,食店能做成这生意,靠的还是沉大河,所以唐厨子夫妻感恩不迭,哪敢想什么让沉大河退股的事。
而原料食材方面,自家蔬果米麵铺子也能低价销售给食店,于是沉大河跟唐厨子感情又更好了。
夜山连声称讚午饭,唐厨子有些受宠若惊,他这才知道沉大河现在做事的主家是这样的富家公子,心里更不敢得罪沉大河了。
一顿饭吃得畅快,沉大河带夜山到闹街上最大的书肆。
知道夜山最喜欢看那些话本子,沉大河这才带他来的。
果然夜山像是进了蓬莱仙岛,琳瑯满目,痴迷欣喜。
夜山手里的书大多都是师傅梧桐送他的,后来沉大河买了些给他,但他到了这里,才知道话本子有这么多种,才子佳人、神仙鬼怪、侠义江湖……恨不得把没看过的书都带回家才好。
沉大河早就料到了,让夜山尽情选,再多给几个钱让书铺伙计送到君子巷胡家。
夜山心满意足,一心想回家看书,沉大河也不硬拉着他继续逛,只在归家沿途买了些小零食,让夜山尝个鲜。
去街上逛得痛快,夜山开始废寝忘食的看话本子,看到神仙鬼怪一类时,因是自己熟悉的东西,有时觉得荒谬可笑,有时觉得并非空穴来风。
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他服侍梧桐左右也有一百年,看过的人事物也多了,何不自己将那些事改头换面记录下来?
自从蔬果米麵铺子开张,他一直在找自己能做的事,现在好像突然发现了,高兴得不能自已。
这些话本子也是能卖钱的,这样他也有用处了!
想到这个主意,夜山忙跟沉大河说,沉大河自无不可,还鼓励他,心里默默决定要帮夜山找门路印刷出来,广为流传。
还在说着,第三进的庭院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声:「总管,有人送了帖子来。」
这是胡家新聘的门子青草,才十二岁,在书垫做过先生的跑腿小廝,因那先生考中进士,到京城选官,书垫关了,嫌青草这村野小子上不得檯面,又将他卖到老李那儿。
青草很早就被卖了死契,不记得家乡族人,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因跟着先生,颇识得几个字,沉大河一眼看中他老实有能力,花了二十两才将他买下。
一般人买门子哪需要这么贵,但沉大河认为顾家看门,不能随便,这才将他买了来,青草不知道自己的资质成为大户人家的管事也有可能,他生性有些呆,不懂諂媚,看到胡家人口简单,生活朴实,倒是很愿意。
家里的马也交给他照料了,青草就住在第一进的耳房。
沉大河允许他为了稟报事情可以直接到第三进来,这其中有沉大河的私心,毕竟才十二岁的男孩,不但知道的事情少,就算撞见什么可能也不明白,再就是看起来还是毛头小子的青草比女人安全多了。
只是得站在庭院回话,青草认认真真的听进心里,照沉大河吩咐行事,离正房门口远远的就站定了。
沉大河开门拿过帖子,眉头一皱。
夜山探头看过去,竟是赵荣想登门拜访的帖子。
「看来那天上街让他知道了,毕竟你才是胡家生意的主人,想直接跟你见面也不意外。」沉大河苦笑。
夜山默了一下。「见这一次还好,就怕以后常常上门。」
沉大河警惕,心下琢磨,倒是想出一个办法,便说出来与夜山商量。
写了回帖让青草送去赵家,沉大河便吩咐秦婆子准备晚宴。
秦婆子听到是要宴请首富之子,心花怒放,误打误撞来到这胡家做事,虽主家并不小气,但月钱赏银也不算很多,没想到胡家还跟首富攀上关係,真是惊喜!
赵荣约的是隔天晚上,眾人准备一番,将第一进正厅稍饰富贵,终于在约定的时间迎来赵荣。
沉大河稳重的先跟他见礼,赵荣只带着一个小廝,还是自己走路来的,想来是不知道马车放不放得进胡家,便乾脆走路来,如此看他倒是彬彬有礼,和气斯文。
沉大河直接越过第一进,将赵荣带到第二进来。
赵荣沿路默默看着胡家装潢摆设,宅子肯定不能说大,但布置精巧,颇有家底的样子。
有些疑惑胡夜山怎么没在第一进正厅接待他,但也没说什么,让沉大河带着他来到第二进。
一进去,只见夜山坐在榻上,胡月在榻上慢慢爬着,摆弄那些小玩具。
夜山面嫩唇红,一双眸子流采灿烂,赵荣眼睛一亮,见到美人总是心情欢喜,便殷勤上前拜见。
「赵公子来了,百闻不如一见,赵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夜山微微笑,但却显得有气无力。
沉大河一直有意无意隔着他跟赵荣,赵荣定睛一看,才发现夜山面色苍白,时不时掩袖轻咳。
「我们主人日前上街游玩,不甚感了风寒,现今好了大半,才能见赵公子,还望赵公子不介意。」沉大河解释。
赵荣微不可见的蹙眉,听到对方感染风寒,自然不敢靠得太近,又观察夜山,一副病弱贵公子模样,上街一次就病倒,可见身体素质,难怪生意上的事都交给总管处理。
夜山又开口介绍胡月,赵荣知道他有个儿子,忙令小廝捧上表礼,自己看了眼胡月,玉雪可爱,又夸讚一番。
但他对孩子并没有什么兴趣,送上见面礼后,沉大河请他坐下喝茶,赵荣便依言过去,不再看胡月一眼。
夜山一见到赵荣就觉得有点眼熟,但很确定自己没见过他,也不知为什么。
赵荣长得相貌堂堂,其实还算俊秀,言词也很妥当,就算好色了些,的确也不是什么大缺点,夜山放下心结,跟他交谈起来。
没多时,青草在门外稟报说宴席已备好,沉大河便请赵荣起身出去。
等赵荣出了房门,李慧才从内间的耳房转出来,夜山让她顾好胡月,便紧跟着出去,还不忘关上门扇。
赵荣跟县令交好,经过县令暗示,知道胡家颇有些家资,只当刚刚为了跟他说话,将侍女奶娘遣到侧间避着,没看到其他人也不意外。
他回头望向夜山,在将要闭上的门扇后看到一闪而过的青色裙摆,没往心里去。
沉大河领着他们来到第一进正厅,山珍海味各色佳餚已备在席上,先请宾客赵荣上桌,赵荣假意推辞一番才上座,夜山随后入席,先吃过几样,赵荣因为沉大河受重用,也殷勤请他上座,沉大河因为生意早跟许多人应酬过,客套话说过一轮,也跟着入席。
夜山为了扮病弱娇气的少爷,没怎么动筷,又因对生意不懂,席间只是微笑着听沉大河跟赵荣说话,赵荣也知道胡家生意大多在沉大河手里,便专心跟沉大河推杯换盏。
本来因为胡家几乎不见客,赵荣对夜山的神祕十分好奇,如今见到本人,虽对他的容貌惊艳,但过后见他身子弱,对生意又万事不懂,十足不食人间烟火模样,不禁起了轻视的心思。
他是赵家独子,对自家生意很上心,打着跟胡家这个新富合作的主意,看来看去,这在方面能说话的还是沉大河,便只专心跟沉大河应酬。
这也中了夜山跟沉大河下怀,席间还算愉快,酒酣耳热之际,赵荣色性不改,提议叫了倡优来唱曲,沉大河皱眉,顾虑夜山而想拒绝,夜山却突然拿着帕子掩口重咳了几下。
「赵公子,在下身子不争气,想先去歇着,若不嫌弃,让沉总管陪着你可好?」
这其实是本来夜山跟沉大河商量好的,中途退席让沉大河去应付赵荣,赵荣本来就觉得夜山这个病秧子没什么存在感,还记得起身礼貌劝了几下,便爽快放夜山回去歇息。
沉大河秉持着让赵荣只来胡家这一次的想法,便让他如愿叫人来唱曲,此时青草跟赵荣的小廝一直在旁边斟酒传菜,得到吩咐,便让青草领着那小廝出去。
没过多时,小廝出门去请倡优,青草先回来席上服侍,神色有些恍然,沉大河看见,不作声色,趁赵荣没注意,看了青草一眼。
青草虽有些心不在焉,但此时赶紧上前,跟沉大河附耳一句。
沉大河微微蹙了眉,随后又当没事般跟赵荣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