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希的目光轻轻掠过那跃动的笔尖,并未偷看,只问:「你的《日蚀》写完了吗?」
南门望仍然赖在他的肩上,眼珠子灵巧地往上挪,与情人作直接的眼神交流:「你想看?」
「啊哈哈!小望写的剧本我当然想看啊,不管你是情人还是弟弟都想看!」
南门望把铅笔收起,翻前数页,将笔记本递到南门希胸前:「看吧。」
南门希瞪着本子:「真的可以?」
「嗯。」南门望坐正身子,说,「这是情人的专利。你要求了,我就给你看。」
南门希默默地凝视这乾净的本子,手掌没有接过。不过,笔记本仍然悬在他的胸前,空气中没有传来谁的话语,他只感受到身旁有一道目光紧系在他身上,犹如雪蓝色的火焰。
让人犹豫顿足的权利,让人嚮往欲求的权利。
迟疑了超过十秒鐘,南门希牵起浅笑,今天是限定情人,就把大哥的外壳完全拋开吧,全力享受爱情专利吧。
他接过笔记本,将《日蚀》剧本重头再看一遍。上次《日蚀》的剧情还短,一开始骑士将魔王带到永乐之谷,在忘年花包围之下,两人脱下甲冑,肌肤相抵,唇齿相触──根据骑士的对白,他的这些举动都是为了王子、为了世界和平。
魔王会如何对待骑士呢?
魔王的手会怎么做?
相隔两天,南门望已经为剧本写了新的一页,让时间往前推进。
……
骑士:你对王子的仇恨究竟有多大?巨如天地,抑或渺小如沙?
骑士:魔王啊,如果我和你之间发生了远比这股恨意更巨大的事,那恨意必定变得渺小如沙,不值一提。这么简单易懂的道理,就能拯救你和王子,还有整个世界了。
魔王:哈哈哈哈──!有趣,骑士果真是个有趣的人!
与笑声呼应着,魔王的手与骑士的脸相贴。
下一个瞬间,魔王的手将骑士的脸推开。
沉浸在忘年花与肉体的悦乐感觉消散了,无论是他的,还是他的。
魔王含笑站立,穿上披风,恢復了往昔那要吞併天地的霸者风姿,地上独留下卑微的骑士一人赤身躺着。
魔王:换言之,你是用巨大的刺激,企图令我忘却过去的一切了。聪明,真聪明啊!
魔王:可这么算下去,要是你背叛我了,让我不高兴了,你的存在岂不是成了一个更加巨大的刺激吗?只要想起你,我就会痛苦得想立即毁灭天地!到时候你能怎么拯救世界啊?为我寻找新的羔羊,创造出更巨大的刺激吗?
骑士:绝对不会这样。
魔王:你凭什么保证?我又为何要相信你的保证啊?
骑士:这……
魔王:你为我带来的这短暂时光,我可是非常非常地喜爱啊!你为我带来的刺激,远胜过王子带给我的;你的存在,令我无穷在意,令我忍不住要深深注视着你啊──不过,仅限这一刻。
魔王:(将布衣随意丢回骑士的上身)只要我进旅馆舒服地睡一晚,忘年花的效用消退,我又会成为被天下百事缠身的平凡魔王,继续为了人类之事烦忧。你将不再重要。
魔王向骑士投以微笑,独自离开永乐之谷。
这是魔王对骑士的最真实回应:到了明天,他,就是不再重要的存在。
第一幕就此结束。
远跟预想中不同,魔王和骑士充满了性爱欲望的开端,最后没有附载任何情色就分手,爽快俐落──原来最正气的是魔王的手?到头来,把剧情想歪的是作为读者的南门希?不不不,是剧本家把开端写得太歪,才会让人想歪的。
以救世为由,骑士主动引诱魔王,魔王亦乐在其中。
但是,魔王这下子无情的推开与斩断,为剧本添了一层韵味。
南门希细细咀嚼,说:「这情节……嗯,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呢,是不是哪个八点档……」
南门望从鼻门喷气一笑:「你会觉得似曾相识,是因为你是魔王,我把你的言行方式融入魔王一角。」
南门希重看魔王与骑士的对话,突然觉得这个魔王十分陌生,跟自己天差地别──魔王跟骑士全身赤裸,紧密相贴,还要流口水?他的行为才没有这么无耻吧?
不,惟独一次,一年前的一次。
喝了酒的他被二弟惹怒了,装腔作势地将对方推倒压住来侵犯。后来却是南门望主动吻过来,主动抱过来,主动用带着甜蜜色彩的罪恶话语来勾引。
──把我当成你最喜欢的人不就好了?我可以。
那一夜的各种画面在脑海迅速构成,幽暗的,很多事物都看不清,但可以摸到身体各处凹凸,可以感受到渗出星星汗水的肌肤热度,可以听到爱抚吮咬时两人相触的声音,还有身下那人比喝酒更放肆的呼吸与呻吟……
南门希顿觉下身一热,立即远眺窗外的连绵山峦,以自然的彩色将欲望驱走。
没错。如果魔王不推开,必定会永远沉沦在那巨大的刺激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