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三明治的包装拆开,一边吃一边观察大家的行为,但视线大多停留在游乐区,看着那些小孩无忧无虑的笑容、再看他们父母嘴上叨唸却满是笑意的眼神,我就这样看着这样的一幅画面,欣赏着我从没拥有的东西。
是羡慕吗?其实我也不晓得,毕竟从未得到过,自然也不懂所谓的「亲情」有多诱人,反正我这一生是彻底失去了,这是出生就註定的事实,我无力也无法去改变。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呜呜……」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吼声,是一个小男孩在盪鞦韆旁焦急地找他妈妈,看起来大概幼稚园的年纪。
「妈妈、妈妈……」小男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声音也越来越大。
其他人看起来也不知所措,只能不断朝附近张望,试图寻找他的母亲。
忽然,不远处有个女人着急地朝那边跑去,脸上慌张的表情清晰可见。
「小亮,妈妈在这里。」她跑到男孩身旁紧紧地将他拥入怀里,手轻拍着男孩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旁边讲电话,孩子看不见我才这样,很抱歉造成大家的困扰。」那女人向围观的眾人解释。
「没事就好,孩子还小要多注意比较好。」其中一个围观阿伯道。
「好的我明白,真的很抱歉。」
确定没事后,围观人潮散去,眼前的场景又恢復成公园的正常型态,而那对母子依然留在盪鞦韆旁,小男孩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只剩两道泪痕掛在脸上。
「妈妈,你不可以再离开我哦。」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认真说道。
「好呀,妈妈一辈子跟你都会在一起,我们来打勾勾。」
听到这些话,我直接起身离开,并将尚未吃完的食物扔进垃圾桶。
小男孩以后就会知道了,有些人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
没有人会在一起一辈子
到车站时刚好九点整,我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厅的骆阳,骆阳也是人如其名的一个人,全身散发出阳光的气质,跟煒光不太一样的是,煒光给人的感觉像冬日里和煦的阳光,而骆阳则像夏日里的艷阳,明亮灿烂,开朗随和的个性也让他的异性缘跟同性缘一样好,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身边一直只有明瑄一个人。
「黎渝,这里!」他转头看见了我,并朝我挥了挥手,我连忙走去。
「好久不见啦,煒光他们去买票了等等就来。」
「是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又染头发?」我指了指他的头发说道。
骆阳这个人不只性格阳光,连外表都喜欢亮色系,根据明瑄的说法,他的衣柜里完全没有深色衣服,萤光黄、萤光绿倒是不少,不过跟明瑄在一起后,他最常穿的就是白色上衣,大概是明瑄将那些太过显眼的衣服都扔掉了。
除了衣服外,骆阳还喜欢在发色上动手脚,上一次我见到他时他顶着一头萤光粉,路上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眼光,到最后我们还开玩笑的让他走在最后面,想不到今天再见他时,竟变成了浅棕色,整个人看起来沉稳不少。
「前几天刚弄的,还不是明瑄一直在我耳边碎碎念,说什么我这样他都不敢跟我走在一起。」他装作委屈的抱怨着。
「的确蛮丢脸的,染这个头多少钱。」我开玩笑的说道。
「四千八,很划算吧?」
「果然是盘子,家里有钱就是任性。」
印象中这傢伙家里好像是开公司,具体做什么业务的不太了解,总之很有钱就是了。
「你这是刻板印象,我这个钱可是自己打工存的。」
「是是是大少爷,你好厉害哦。」我故意朝他拍拍手。
骆阳原本想继续跟我争辩,但看到明瑄他们正往这里走来,瞬间乖的像隻小绵羊不再说话。
「大家都到了呀,给!一人一张车票,火车还有五分鐘就到了,赶快去月台等吧。」明瑄边给车票边发号施令。
我赶忙将行李拿起,跟上他们的步伐,煒光却不知何时走来我身边,极其熟练的把我的行李拿走。
「我自己拿啦,又没多重。」我失笑。
「既然没多重我拿也一样,吃早餐了没?」
「吃过了,你吃了吗?」
「嗯,等等车程蛮久的,你记得多睡会,少看点手机不然又要头痛了。」
「知道了啦,啊我们要去花莲几天?」
「三天,礼拜一早上坐火车过去、礼拜三下午再搭车回新竹。」
「去那边租机车吗?还是找公车?」
「我们打算租汽车,我跟骆阳轮流开,你们就好好休息。」
「好。」
上了车后,我跟明瑄坐一起、煒光跟骆阳的座位在我们前一排,我调整好椅背后闭上眼准备休息,明瑄却在这时小声地叫我。
「黎渝,你睡着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大概是怕我真的睡了吵到我。
「还没,怎么了吗?」
「你等等要回家吗?」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轻声地说。
「会啊,你们不是都要回家吗?」
「如果啊……」她讲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嗯?」
「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话,来我家吧,我爸妈都很喜欢你哦。」
「没事啦,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
「嗯,你记得不要勉强自己。」
「好。」
结束这个谈话后,明瑄就靠在我的肩上缓缓睡去,反而我怎么也睡不着,只能看着窗外的景色舒缓心中的烦闷。
我说谎了。
我骗他们我会回家,实际上却从没打算再踏入那个地方,没有爱灌溉的地方,哪有资格称为家,那是属于爸爸和阿姨的家,对我而言只是暂时的避风处罢了,可我知道若是不回来,明瑄他们也不会回去,我不想他们一直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勉强自己,更不想承受他们刻意隐藏的同情目光。
但有一件事我没有说错,我的确会回去,只是是回去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看看这几年的变化,也或许会站在远处看看爸爸。以前我常在想,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天我会对所有事感到释怀,但几年过去了,伤口越来越大,恨意也越来越重,因为我始终没办法理解,为什么承受这些的会是我。
「怎么不睡一下。」前座的煒光回头看我,他身旁的骆阳已经睡到打呼。
「睡不着。」
「吶耳机给你,听点音乐比较好睡。」
「你不用吗?」
「我上车前吃了晕车药,等等应该就睡着了。」
「嗯好,谢啦。」我伸手接过。
「好好休息。」说完,他将头转了回去。
戴上耳机,滑动手机拨放舒眠的音乐后,我将头转向了窗外,继续看着外面的变化,看着看着,睡意朝我袭来,我闭上双眼,让自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