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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敦、利物浦、巴黎、里昂、史特拉斯堡、柏林、法兰克福、慕尼黑、布达佩斯、东京、大阪、香港、台北、高雄、新加坡??
    苏巧巧抬起头,看向书桌上方一帧世界地图,上头蓝色的图钉散落世界各处,唯一一枚黄色的图钉足跡终于走到了亚洲。
    随着陈奕韦巡演的脚步,他们曾经一起走过世界上各个角落,在夕阳下的泰晤士河畔漫步;在摇曳的烛光下俯瞰巴黎夜景;在雪夜里一起聆听远方传来驱除烦恼的鐘声;在华美的教堂里享受只为她一个人的演出。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怎么也不会腻。
    虽然连日奔波很辛苦,还得在旅途中兼顾平日的工作,但苏巧巧还是尽可能地想参与他的人生,在他身边看尽相同的风景。幸亏她的工作渐渐上了轨道,工时弹性,也不用天天进办公室。跟着陈奕韦一起飞,还能顺便拓展各地的人脉,替其他音乐家洽谈新工作,她由衷地庆幸当初选了这份工作,才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旅行。她有时候也必须出差或是回办公室开会,当行程对不上的时候,他们便会短暂道别,踏上各自的旅程,然后约好再相见。
    她站起身来,将黄色的图钉移向太平洋东侧,满足地笑了起来。这趟世界巡回终于即将暂告尾声,好不容易到来的假期即将开始。从新加坡飞纽约的航线是世界上最长的直飞航班,所以他们决定两个人各飞一半,在夏威夷重逢,再一起回到纽约的家。
    ——
    苏巧巧在机场一眼就认出那名睡眼惺忪的男子。黑色的短发、頎长的身躯,背上背着一个琴盒,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像是随时要睡着一样。她穿越来来往往人群,迷茫的眼神从看见她的瞬间就亮了起来,张开双臂迎接她的拥抱。怀中真实的体温和熟悉的味道,泪水一下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
    苏巧巧看陈奕韦一脸时差还没调过来的样子,自告奋勇掏出驾照租了车,跳上驾驶座,平稳地将车驶出停车场,开向通往蓝天白云的道路。
    陈奕韦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上绑着安全带,看她灵巧地在山路间穿梭,通过一个又一个狭窄的弯道,几乎感受不到煞车的阻力,车子便在红灯前停了下来。他呆愣愣地说了一句:「你车开得还满好的。」
    「那是我们家吴先生教得好。」苏巧巧得意地笑了起来,「要来美国之前,我想一定要先考到驾照,就想去上驾训班。但我爸怎么也不肯,说到时候再请司机就好,他的女儿才不需要自己开车。所以我就去求吴先生教我,在我们家的车道上练习。后来被我爸发现,气得要开除吴先生,可是我已经考到驾照了。」
    她一个人说得起劲,一回头才发现陈奕韦已经睡熟了。吴先生说,最顶尖的驾驶技术,就是能让车上的人睡得安稳。苏巧巧想着又泛起微笑,稳稳地顺着导航将车驶向道路的尽头。
    陈奕韦和朋友借了一栋在海边的别墅,平常只有管家负责管理房子,主人一年只来度假几週。低矮的蛋壳色围墙后,有一大片绿色的庭园,一幢黑白交织的现代建筑藏在灌木丛后方,透过穿越整栋建筑的的帷幕玻璃便可以看见另一侧碧蓝的海。只可惜陈奕韦本人无福消受这片美景,瞇着眼让苏巧巧服侍他洗完澡,一沾床便沉沉睡了过去。
    男人在洁白床的单上睡得很熟,阳光洒落在他的睫毛上,留下长长的影子,毫无防备地睡着,似乎一个梦也没做。苏巧巧露出无奈的微笑,在那安稳的睡顏边静静看了许久,才在额角留下一个轻浅的吻,替他拉好被子,悄然离去。
    陈奕韦睡了很久,直到在梦里听见晶莹剔透的琴声,宛若轻柔的风吹过平静的水面,水涛一波一波打上岸来,又渐渐消退、又再次涌上。每一个浪花的形状和速度都有些不同,时而急躁,时而透亮而和煦,感觉可以把自己全然放心地交给水。啊,是拉威尔啊。
    睁开眼,正好看见庭院中的游泳池反射灯光,夜里粼粼水波透过帷幕玻璃映照在天花板上,就像是身处池底。他再也按耐不住好奇心,从床上站起身,循着琴声走出房门,走下阶梯。挑高的客厅里放着一架漆黑的钢琴,他想念了很久的人,穿着一身碎花短洋装,赤着脚,无比专注地坐在那里。在琴键上移动的手指真如流水一般柔软而流畅。琴声停止,她静静注视着眼前的键盘,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留意到身旁多了个人。
    「我都没听你弹过拉威尔。」陈奕韦出声说道,带着几分埋怨。
    她一听见人声就吓得震了一下,回过头来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我最近刚练的曲子,还差得很远啦。」
    「我很喜欢啊。」陈奕韦说着就挤上琴椅,将她搂在怀里,坐在自己腿上。
    苏巧巧知道再推辞下去,他又要不高兴。他总说要相信他的品味,可是苏巧巧再清楚不过自己的斤两,便顺着他的话说:「是啊,你都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你弟,我应该也能拿几个全国比赛的奖吧?」
    「啊??跟他比,那是有点难。」
    「你看,你才夸我。」
    陈奕韦讨好地蹭蹭她的脸颊,「但我现在比较喜欢你呀。他最近的琴声太多杂念,这次大概也赢不了比赛吧。」
    苏巧巧听他说得轻巧,却知道对于陈奕然而言,这是他年届比赛年龄上限的孤注一掷,有谁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保持平常心呢?
    「你的琴声就很乾净、很舒服。」他说完就把头埋进肩颈里,像隻大狗一样对她撒娇,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头,「啊,你是不是喜欢法国作曲家?」
    「嗯,所以我高中的时候才会去学法文。」苏巧巧看向琴键的眼神多了几分惆悵,「本来想高中毕业就去法国留学,但因为一直输给陈奕然,我就知道我绝对到不了那个世界。」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一段。」
    「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他们办过一场双钢琴演奏会,我替他们拍宣传照、设计海报,看着他们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我才有了新的梦想。」
    「所以我们才会相遇。」他说完就侧头在她嘴角迅速偷了个吻。
    苏巧巧跟着来回磨蹭那双覆在腰间的大手,甜甜地笑了起来,「嗯,现在只弹自己喜欢的曲子,只为了喜欢的人弹琴,这样也满好的。」
    陈奕韦再次低下头去,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良久才透着她肩上的衣服闷闷地说道:「我这么幸福是可以的吗?」
    「有什么不行?」苏巧巧想回吻过去,这次刚凑近就皱起了眉头,按住他额头挡住迎上来的吻,「你去刷牙。」
    陈奕韦瘪着嘴,乖乖翻开行李箱掏出牙刷,窝进浴室里去。他走出来的时候,光洁的开放式厨房吧檯上已经热好了饭菜,热腾腾的海鲜粥,旁边还放着刚烫好的芥兰菜,淋上蠔油、撒上炸洋葱丝,一看就知道出自专业大厨之手。
    「厨师是亚洲人?」陈奕韦说着便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来。
    苏巧巧嘟起嘴来,「你怎么不觉得是我做的?」
    陈奕韦想起她的厨艺,动作滞了一下,笑容也随之冻结,「啊,那我得细细品嚐了。」
    「骗你的。」苏巧巧笑开来,在唇上补上一个吻,带着薄荷的清香,「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请大厨做的。他本来要做成焗龙虾,我想你飞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不要吃太油的,所以请他熬成粥。他什么都会做,就住在附近。他说,如果这几天想请吃什么,都可以提早跟他说。」
    陈奕韦低头喝了口粥,鲜美的滋味在口中流连,一路从胃里暖到胸口,不禁发出一阵满足的叹息,「嗯,果然还是喝粥好。谢谢你。」
    苏巧巧坐在一旁,像是欣赏一幅画一样看他吃饭看得入迷。「你到底哪来这么厉害的朋友?有这么大的度假豪宅,还有管家跟私厨。」
    「其实你也见过这个朋友。」陈奕韦拿起纸巾来抹抹嘴,「他就是之前赞助我的银行家。」
    「哦?你们和好啦?」
    「关係,总是多多益善嘛。」
    苏巧巧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冷不防地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一口粥差点没呛在喉间,「为什么?」
    「你超过十二个小时没拉琴了。」
    「我才刚结束巡演啊,不能休息一下吗?」
    「你总是一睁开眼睛就在找琴,但你到现在还没问我琴放在哪里。」苏巧巧握住他拿着汤匙的手,真挚地看着他,「你要我去搜乐评才肯说吗?」
    他放下勺子,轻叹口气,注视着吊灯在中岛厨房平台上落下的反光,缓缓开口:「这次拉到一半突然漏了几个音,偏偏还在最高潮的地方。明明一切都跟平常一样,就只有那几个音像是突然被消音一样。真是见鬼。」
    苏巧巧平静地看他一脸懊悔的样子,问:「那说出来之后好一点了吗?」
    陈奕韦想了想,又点点头,低下头吞了口粥,稀里呼嚕吃完之后便拿起琴来,从头到尾又拉了一遍萧士塔高维奇,这一次拉得完美无瑕,甚至听不出原本哪里漏了音。他放下琴,原本紧绷的表情顿时松懈下来,「果然是见鬼。」
    他说完话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苏巧巧看得脸红起来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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