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帮醉女洗澡比醉男简单多了,李玫芳不会受到情慾干涉,泡泡忍不住在那边给他多搓两下。
「嗯哼不得了,这腰和屁股的紧緻程度简直像女性杂志剪下来,不愧是现任国民女神苏云縓,你可是全台男人意淫的对象呢,就像个玩具在我手中……」
苏云縓突然摀住嘴巴,李玫芳猝不及防。
「脸盆――真是全毁了――」李玫芳乾脆把衣服脱掉,和再度昏睡的苏云縓一起洗澡。「宅男们肯定没想到大明星也会喝得烂醉。当初像隻走失小狗的你真的成了明星,我不得不佩服范铭尹。」
浴缸啟动泡沫模式,李玫芳泡在温水里,毛巾擦拭苏云縓潮红的脸,打开一支新牙刷仔仔细细帮她刷牙。
蒸气渐渐凝结,附着在黄檜壁板,滴答滴答,水气成型。
她揉着苏云縓小巧莹洁的脚。
「苏云縓,你现在比一年前快乐吗?」
咕嚕咕嚕,苏云縓沉入水中。
洗完澡又是个大难题,李玫芳发现她搬不动熟睡的苏云縓,勉强拉出浴缸,头喀咚撞到地板,帮她擦乾换上睡衣已经累得不想动,左右思量,李玫芳决定直接放生。
「情况如何?」
站在厨房打着新鲜西瓜汁的范铭尹询问。
「像条东港黑鮪鱼躺在浴室,要麻烦经纪人抱她上床。」
「前经纪人。」
「有差别吗?」
李玫芳风韵犹存一笑。
「李姐……」
「不认同?」
「觉得你更漂亮了,虽然不晓得造成改变的主因。」
范铭尹在李姐对他造成任何实质伤害前赶紧上二楼。
苏云縓像条美人鱼侧躺,头靠在呃――马桶盖――这件黑色蕾丝睡衣未免太暴露了,小裤裤都快露出来。
范铭尹拉过乾净浴巾覆在她身上,将苏云縓一把抱起,走回她以前的房间。一张铺着床单的弹簧床,棉被折成方正豆腐型整整齐齐摆着。这个房间寂寞得只剩下睡觉功能。
「晚安。」
范铭尹关上灯,听到苏云縓的呻吟。他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守候。热毛巾洒上花露水轻柔擦拭她的太阳穴。
为了长期抗战,范铭尹泡了杯浓浓的瓜地马拉咖啡豆,扭开小夜灯,一本挪威的森林摆在二郎腿上,配着咖啡渡过长夜。
清晨雾气。
森林的气味落在枕头,迷雾般的思念。
如梦似幻的碎片刺伤眼角,醒来后的苏云縓不自觉流下眼水,那一定是太阳穴太过疼痛的缘故。
她抓着棉被翻身。
咚。
重物落地,是书,更精确地说,是村上春树1987年旅居希腊与义大利时撰写的小说。那一年,她想,恐怕下了好几场让台湾沉泡在水里的大雨,才诞生出轻易让女孩子哭泣的男人。
男人?
苏云縓拼命眨眼,不是上铺,没有oncem的海报。
「昨天……」
那些丢脸的记忆全回来了,苏云縓鑽进棉被,只露出半颗头偷偷盯着沉睡的范铭尹。
好烫,头痛得要命,所以应该是假的。
他会原谅她吧?
苏云縓凑近范铭尹,手指抚摸能感觉到刺硬鬍渣,线条如刀锋锐利,因此第一眼见到会有些害怕。其实人很好,甚至好过头了,却硬要装作坏人,久而久之连他都相信自己是坏人。
他有一双沉默眼珠,取而代之的是为了工作而烈善辩的嘴。不管他的话语多强力,那双眼总是如无灯之夜晦暗,彷彿是两个人在说两件截然不同的事。
这名激烈又寂静的男人,不可思议的,当碰上苏云縓时,眼眸下的黑洞便有丝丝光茫逃逸。
不知道何时,这个绽放热烈光彩的眼眸正凝视她。
「吻戏是什么感觉?」
「我尽量不去想那个感觉,因为很短,忍一下子就过去了。」
「如果再长一点。」
「再长――」
苏云縓发不出半句话,她的嘴被静悄悄堵上。现在才懂原来所谓的感觉是什么意思,不是把它当成一项工作。
他就这么轻易佔有她的灵魂,并且剥夺了其他任何可以体会幸福的方式,至此以后,苏云縓几乎只能想起这个吻。
「为什么哭了?」
「咦?我不知道。」苏云縓摸着脸颊才注意到湿漉漉的痕跡,「奇妙现象。」范铭尹六神无主的模样使她破啼为笑。
「啊……你先盥洗,楼下有新鲜的西瓜汁。」
苏云縓拉住亟欲离去的范铭尹,不行,她非得搞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吻她用尽全身力气,不让对方逃走,刺上唇纹,苏云縓几近窒息,范铭尹以为她会就这么死去才握住她的双臂轻轻拉开。
「林清玟……」苏云縓抵着范铭尹的胸口轻声说。
「她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
「抱歉。」
「不要道歉。」范铭尹把她的头抬起来。「她也不会希望听到你道歉。」
「嗯。」
「那么季亚书呢?」
「他现在应该也不想看到我。」
苏云縓眨眨眼睛,忍不住噗哧笑出来。她咳了好几声,喉咙又乾又涩,这就是俗称的菸酒嗓吧。
「早上有行程吗?」
「咳……没有,下午有录音行程。」
「用这种低音大鼓的声音录音!」
『可以完美演绎史密斯飞船的歌声。』苏云縓乾脆比手语。『你脸色好难看。』
「我们要好好想个法子,这副破铜锣嗓去录音肯定被骂翻。」
范铭尹的表情一副会挨骂的是他,老是这样子,就像是她的家人,苏云縓很受不了,所以才会爱上他。
不过公司不太可能责骂她们,优妮说oncem光这一季赚的钱就是公司去年上半年度的营收。
『骗你的。』
苏云縓吐了吐舌头。
「乖巧的苏云縓也学会骗人。」
『托您的福。』
她察觉到范铭尹的视线不自然。她的睡衣不仅透明,细肩带也落了一条,苏云縓慢慢举手遮住胸口。
范铭尹假装忽略,把阳台上的矮牵牛花瀑一个不漏印在脑里。仔细想,他越来越会种花,万一当不了名编剧不如就当个花农吧,范铭尹沉溺白日梦,手臂被苏云縓戳了两下。
『铭尹,可以帮我找件衣服吗?』
她的衣服掛在阳台晾乾。范铭尹永远不会让她的期待落空,拿来两件白衬衫和黑长裤。
「李姐出门了,你先暂时穿我的,我用熨斗把你的衣服快速烫乾。」范铭尹一脸歉然。
『没关係,这样很好。』
语毕,范铭尹杵在房内,苏云縓笑吟吟回望。
「对,你要换衣服。」他赶紧退出房间。
苏云縓褪去睡衣,穿上大一码的衬衫,把扣子一颗颗扣上。
她好像没有那么幸福过,在懵懂的时期,被爸爸扛在肩膀上左摇右晃,妈妈牵着她的小手的回忆,她以为幸福就止于当时。
不过这样好吗?
电影中,女人只穿男人的衬衫而不着裤子。苏云縓盯着长腿确认弧度,拍摄画报有要求她露出大腿展露性感,还被旁边的rei偷摸了好几把,直呼她的美腿会令地球上每个男人脑充血。苏云縓心脏狂跳。
宽松白衬衫只盖到大腿根部,每走一步都会隐约显露女人的性感,就这样到厨房从后面抱住范铭尹。
『不,我没办法做到!』
苏云縓慌乱比出一阵手语也不知道要给谁看。她赶紧把裤子套上,走个两步就滑下来,幸好范铭尹设想周到多给她了一条皮带。
洗完脸把牙齿从里到外刷乾净,苏云縓忍着头疼跑下楼。
「在做什么?」
苏云縓出声招呼,范铭尹吓得跳起来。
「呼,我还以为家里闯入不知名的大叔。」
范铭尹用汤匙搅拌锅内沸水,把装在小碗的蛋倒入。苏云縓索性闭上充满磁性的声音,咬着下唇踢了他一脚。
「开玩笑的,我是你的歌迷。」范铭尹以汤匙轻轻拨动,包着蛋液的水波蛋逐渐成形。「班尼迪克蛋,最近老大想要开发新產品,我想说试着做做看,不是特别为了你准备。」
她还来不及开心就被击沉。
「云縓,冰箱里有瓶红色宝特瓶帮我拿出来,对就是那个,倒进杯子里。」
范铭尹凑到苏云縓旁边,手拿锅铲用肩膀把门关上。
「好,现在坐到椅子上,你可以一边享用西瓜汁一边看着帅主厨做菜,或是一边傻笑都随便。早餐快好了。」
「铭尹你越来越像宇溪了。」她大笑。
「老天,那我得跟他分手才行。」
「不行,这样我们会少了很多乐趣。」
范铭尹端上白盘,淋着荷兰酱的班尼迪克蛋散发浓郁香味,他备好刀叉放到苏云縓面前。
「厨艺倒是越来越像我。」
「托您的福。」
「别只有我吃,你也吃吧。」
范铭尹分享苏云縓的水波蛋和火腿,外表不怎样,味道倒是颇实在。
「所以是什么时候?」吃到一半,苏云縓突然发问。
「什么――噢,我不知道。」范铭尹望向别处。「你又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
苏云縓皱起鼻头思考,彷彿很头痛。
「不知道就别想了。」范铭尹连忙阻止。
「带你去见我妈妈的那一天。」苏云縓绽开笑靨。
「嗯。」
范铭尹顾着喝咖啡,苏云縓不满嘟起嘴,殊不知他的脸快烧透了。
苏云縓不想回公司,她可以盯着他的脸一辈子,只要像这样待在他身边,她想要的幸福不过如此。
「你下午真的没通告?」
「呜……要回公司团练。」
「我送你回去。」
苏云縓悲伤趴在桌面。
「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咦?」
「这里是圆轮庄哪,你去看看玄关。」他大笑。
玄关旁的白板,外出与家里的那一栏,她的磁铁娃娃被移到了家里。光是这个举动就让苏云縓窝心不已。
「铭尹,你还是那位令女孩子哭泣的男人。」
「移动的是林宇溪,昨天我正忙着搬运某人。」
「别说。」苏云縓以手遮脸。「再给我一枝黄色鬱金香好吗,你送的那枝枯萎了。」
「那个是……」范铭尹显得为难。
他不知道该不该诚实相对,不好的预感袭来。
白痴吗?
他想像林清玟骂他的模样。
范铭尹必须要相信,他们之间是真实的,不会如鬱金香化作泡沫。
「抱歉,鬱金香是去花店买,我还没把鬱金香种起来。」
苏云縓愣怔,接着捧起范铭尹的脸。
「买的也没关係……」
还没说完,就被急促门铃声中断,季亚书是上门讨债的混混撞开范铭尹,口中胡言乱语。
「你知不知道全公司都在找你,老闆、经纪人、优妮她们都担心你是不是出了意外,结果你竟然跑到这个男人的家,你有当艺人的自觉吗?跟我上保母车回公司。」季亚书不容苏云縓有辩解馀地,拉着她走出大门。
范铭尹提着装衣服的纸袋追出去。
「传出去对她会造成多沉重的打击你有没有想过!」
三年禁爱令虽然主要是为了保护公司,但其实也连带在保护她们。
「大家喜欢夏雨夜之声这齣戏,你以为他们会在戏结束没多久就接受夏宇心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新闻?我搞不懂前经纪人,你究竟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季亚书的每一句话都重击在范铭尹。
保母车停在巷子出入口,演艺圈动輒得咎,每个人都如履薄冰往上爬。
「我会再联络你。」范铭尹对苏云縓说。
季亚书打开车门,苏云縓却留在原地,对车上的叫喊置若罔闻。
她伸出食指对着自己,右手握拳拇指摆上,左手掌在上方画出无数个同心圆,指向范铭尹。
范铭尹比出一模一样的手语。
季亚书把她拉进保母车。苏云縓捧着双手呼气,她最珍贵的宝物,滚烫得令人难以忍受。它超过活着所需的热量太多了,人们才愿意生死相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范铭尹的双手组合成方框,框内是苏云縓的身影。逆光是镜头里的救赎;她是他的救赎。
他不可能成为花匠或当个书店店员。
他的梦想就是苏云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