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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洺禹?」虽然已经大略猜到对方现在的身分,但艾洛妮雅还是试探性的问道。
    「不是喔。」半坐卧在病床上的少女微弯起嘴角,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从这里就可以判断了吧?」
    和好友迥然不同的瞳色,再加上那曾经熟悉无比的说话语气,艾洛妮雅也只能暂时相信眼前的少女此时体内的意识就是那位在十年前去世的神巫,也就是自己的母亲,尤兰达。
    「我说小艾你啊,看这样子一定又没有好好休息,我记得你在那次的战斗中也伤的蛮严重的,别只顾着救别人…」看艾洛妮雅沉默着,尤兰达开始发挥母爱的进行妈妈式碎碎唸,也不管艾洛妮雅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顾自地劈哩啪啦。
    「以前就跟你说过了,你这个性需要改改,没事跟你那认真死脑筋的老爸学这什么认真死脑筋的个性,每件事都往肩膀上扛,嘖嘖嘖,不可取不可取。」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郑洺禹的体内?」没有理会她的囉嗦,艾洛妮雅皱着眉发问,不让尤兰达再乱七八糟的偏离主题,「尤兰达.潘特列在十年前就已经…」
    「死了。」尤兰达乾脆地接着回答,似乎死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死的非常彻底,没错。」
    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挑动了艾洛妮雅的怒气。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梅尔亚特神为什么会突破禁制,附身在人类身上!?祂有什么目的!」
    「哦~不错嘛,没有接受过神巫教育,还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查到这么多情报。」无视艾洛妮雅直升的怒火,尤兰达以戏謔的语气说道,「不过也就到这程度了,要再查下去是不太可能,时间也不够你们慢慢来,这次祭典结束的那一刻,就是梅尔亚特的解放之时,虽然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本不应该这么快的…」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喃喃自语着,「是我亲手…造成这一切的…」深深吸了口气,她闭上眼,似乎是在整理思绪,等尤兰达重新睁开双眼时,原本的轻浮已被严肃正经的态度取代。
    「你应该知道吧,神巫人选的首要条件是身有皇族直系血统的人才可担任,但并不是每个皇室后裔都可以,还有第二个条件。」尤兰达再度指着自己的眼睛,「拥有金色瞳眸的王族之人才有能力成为神巫,但继承这体质的人相当稀少,每一代的皇室中有一名神巫继承人就已经很令人庆幸了,歷史也确实纪载了神巫继承者出生的困难。」
    到这里的内容,除了金眼这件事外,其馀的全是最基本的常识,就算不是神巫继承人,也知道的公开资讯。
    「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艾洛妮雅冷着脸,她可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才来找尤兰达的。
    「哦,那你知道其实上一代曾经有两个神巫继承人吗?」轻描淡写的说出令人震惊的事实,尤兰达没有理会愣在一旁的艾洛妮雅,接着道,「前任国王的运气很好,我是他第一个孩子,就已经有成为神巫的基本资格了,在这方面,他已经没有压力了,但因为我註定会成为神巫,无法继承王位,所以他还需要一名王位继承人,于是,三年后,我妹妹出生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也具备了神巫继承人的各项条件,而且,她的天赋比我更优秀,虽然我们一起接受着神巫教育,但我心里明白,她比我更适合担任神巫,而我会继承我父王的位子,成为这国家的领导者。」
    讲到这里,尤兰达却莫名的停了下来,艾洛妮雅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悲慟,她有些犹豫的开口。
    「她…人呢?」
    「…死了。」沉默了几秒,尤兰达低着头,平稳的声音却没有任何情绪,稍嫌长的瀏海遮住了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在我十三岁时,发生了皇宫屠杀事件,兇手是当时的神巫,她没能控制住神力,身体的主控权落入梅尔亚特手中。」
    即使是多年以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尤兰达依旧感到怵目惊心,尖叫与哀嚎声四起,遍地的尸体以及噁心作呕的血腥味,一向温和亲切的老师却像是疯了似的在这之中狂笑,带着满足及愉悦的神情。
    尤兰达深吸一口气,紧握的手松了松,但她发现情绪始终无法平復下来。
    「…宫殿里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包含我父王母后,和我才十岁的妹妹,我会活下来只是单纯运气好罢了,而屠杀近两百人的神巫在最后勉强恢復理智,以牺牲性命的方式暂时封印突破咒阵的梅尔亚特神。」
    「怎么可能…」艾洛妮雅有些不敢置信,用来封印梅尔亚特神,甚至还可以与之抗衡的神巫,竟然屈服在神威之下,照道理来说这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世界也才得以安然的存活了这么久。
    「封印咒阵其实是有缺陷的,再加上经过这么多年,梅尔亚特的力量也越来越强,衝破封印是迟早的事情,我也是在这之后才发现封印阵的缺陷。」尤兰达轻叹,「总而言之,那是段相当辛苦的时间,一夕之间,国家失去了领导者和巫者,不只对我国,甚至对其他国家都是个巨大的衝击,王位的问题还好处理,我父王还有一名弟弟,继位后也是名相当英明的国王,甚至收养了我这个孤儿,但神巫这边的问题就比较严重了,每年的封印神祭,需要各国首领和神巫联手执行,但因为这次的事件不只失去了神巫,还有其原本的继承者,王族中也只剩下我够格补上这个缺额,所以叔叔和其他各国国王辛苦的撑了五年,等到十八岁接下神巫一职后,封印祭典才又完整的进行,不过我也只短短担任十五年的神巫而已。」
    「谁也不会料到十年前那场宫廷叛乱的。」艾洛妮雅皱眉,当时父亲在第一时间就把她给带到安全的地方,所以她并没有目击到整起事件,而宫殿里发生的事情大多也是事后才听说的。
    「阿阿…你父亲对外宣称是叛乱阿。」闻言,尤兰达露出了自嘲的苦笑,「不过很遗憾的,那并不是叛乱,十年前的事件起因在我。」
    「跟上一代神巫一样,我,失控了。」
    瞪大双眼,艾洛妮雅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什、什么?骗人的吧…」颤抖的对上尤兰达毫不逃避的视线,她甩甩头,勉强让脑袋冷静下来,「然、然后呢…?」
    「虽然失控的理由不太一样,前任神巫是因为封印力量减弱导致身体意识被夺走,而我则是为了彻底封印梅尔亚特,在测试我改良过的咒阵过程,被夺取身体的,不过不管怎样结果都一样,我失败了,然后…就如你所知,无数的生命葬送在我的手中,也因为这次的意外,导致封印阵更加脆弱,加速突破禁制的速度。」
    「我本来想和老师一样,用自己的性命再次封印住梅尔亚特神,但是艾森不让我这么做,因为我并没有生下神巫的继承者,如果我死了的话,世界就真的完了,他提议要我把那力量封进他体内,即便知道这会造成的影响,但在没有多馀的选择下,我照做了,而我同时分离了一部份的灵魂,暂时寄宿在皇族相传的剑上。」尤兰达的视线转到了艾洛妮雅腰间的配剑上。
    「原来是这样吗…」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什么父王会產生剧烈的人格变化,和拥有强大到无法反抗的力量,但现在有股更强烈的愤怒衝上心头,她咬牙大吼,「开、开什么玩笑!?你们竟然瞒着这种事情!?就这样骗过全国人民…不,这可是关係到整个世界的存亡!你到底把这世界当成什么了!?实验品吗?反正失败了也不干我的事因为我已经死了是这样吗!?然后把这烂摊子往后一扔,让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们来承担吗!?」突然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就连诺蕾、凯恩,跟随她的士兵……,这么多人的牺牲都在瞬间失去了价值,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死去,而作为领导的自己又算什么?,「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阿…?」
    别过脸,尤兰达忍下想把女儿揽进怀里的衝动,紧握着拳,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我…想把皇族背负的宿命结束在我这一代,不想让这问题延续到后代去,所以我才没说出来,说来也是我对自己的力量太有自信了,竟然想利用实验性的咒阵彻底消灭,是我的自负害了你们…抱歉…」
    「够了…道歉又能挽回什么…」艾洛妮雅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心慌意乱的后退,只想逃离这里,「已经太迟了…」留下这句话,她甩门离开了尤兰达的病房。
    颓下肩,尤兰达第一次,这么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
    她没有想到分离灵魂后,她会陷入混沌之中,花了快十年的时间才终于取回自我意识,但是她所寄宿的剑,早随着艾洛妮雅的离开也跟着来到另一个没有魔法,科学至上的世界,身边更没有适合的人选可以让她暂时附体,也不是没想过附身在艾洛妮雅身上,但依她的能力,大概一秒鐘马上被消灭,后来是运气好,魔力性质和她相当接近的郑洺禹不小心踢到那把剑,她才有机会附体在这人类少女身上。
    虽说想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但就如同艾洛妮雅所说的,已经太迟了。
    造成现在这种情势的不是别人,正是因为骄傲的她没认清楚自身能力而导致的,孩子们也因此承受了本不应让他们承担的痛苦。
    阿阿…真是…糟糕透了…我到底做了什么阿…
    抬起手臂放在双眼上,遮住来自外缘的光线,内心是无止尽的厌恶,厌恶没能力却还想充当英雄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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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惑的看着数名士兵脸上带着焦虑的眼神,脚步急促的经过自己身边,范予彤有些摸不着头绪,她五分鐘前才从房间出来,也没听到有紧急事件发生。
    她随手抓住一个准备跑过她的士兵,「那个…请问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两天前才来到这里,范予彤并不认识这城镇的军人,不过不知道是因为艾洛妮雅的指示,还是这里的人民天性,这些士兵对她们相当亲切有礼。
    「艾洛妮雅殿下失踪了。」士兵停下脚步,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得出来十分焦虑,「两点时有人看到公主从病房出来,不过接下来就没有任何人在这里看到公主了。」
    现在都快晚上九点了…也就是说艾洛妮雅已经消失几乎七个小时了。
    「范予彤小姐,请问你有看到公主吗?」
    「没…除了中午吃饭以外,我今天下午都待在房间里,晚餐时间也没看到她。」其实这几天几乎没什么机会和艾洛妮雅说话,看到她连吃饭都忙着和医疗人员讨论伤患得状况,她也不会白目到还去找艾洛妮雅聊天,「欧律提斯知道了吗?」
    「不知道,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欧律提斯上校。」那名士兵有些惭愧的低语,顺带一提,上校是欧律提斯被驱逐之前所拥有的军阶。
    现在是怎样?两个领导都不见人影!
    「那凯…不,没事…我也一起去。」轻叹口气,但总不能就这样不管吧?「我叫曾月綝也一起找人。」
    「真的是帮大忙了。」士兵感激的说道,「但为了避人耳目,请两位穿上斗篷,等等在门口跟我们会合。」
    「我知道了。」
    她迅速的到军备室取了两件斗篷,然后快步走向曾月綝的房间,简单解释过后就把斗篷塞进好友怀中,急促的拉着她和搜寻小队集合。
    搜寻行动分成两边进行,一群人在城镇内搜索,另一队人马往郊外寻找,
    拉起斗篷的连帽,曾月綝留在城里搜寻,而范予彤跟着队伍往森林而去,虽然这个城镇号称是叛军的大本营,但为了躲避国王的眼线,他们只派出共二十名士兵在这座规模不小的城市和森林中找人,不过漆黑的夜晚倒是帮了他们不少忙,起码比较不容易引人注意。
    「真是的…到底跑去哪了…」在森林中毫无根据的乱绕,范予彤无奈的碎碎念,神情有些许黯淡,和曾月綝跟郑洺禹那种真正的迟钝不一样,她其实很擅长观察周遭的变化,虽然艾洛妮雅和欧律提斯甚么都没说,但两天下来完全没看到凯恩的身影,再加上那两人很明显就是在压抑自己情绪的态度,范予彤并不是笨蛋,她大概猜到凯恩发生了什么事。
    更让她感到诡异的,还有自己多年的好友,郑洺禹。
    一来到这里就被关进单人用医疗室,还有士兵二十四小时守着门口,没得到艾洛妮雅的许可还禁止进入,哇靠!去看受伤的朋友需要个鸟许可?!想到这件事就怒气就跟着上来。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当时跟欧律提斯回头找人,看到郑洺禹时,她当场愣在原地。
    和黑眸形成强烈对比的金色瞳孔,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也迥然不同,要不是她外表还是自己所熟悉的模样,范予彤强烈怀疑眼前的少女根本就是不同人。
    她曾经提问过,但同样的,艾洛妮雅对这件事也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以后会解释。
    以后、以后、以后!
    为什么都要以后再说!?就不能现在讲清楚说明白吗?!她可不想永远都在状况外阿!
    「阿阿阿!真的会气死人!」越想越烦躁,范予彤洩愤似的用力跺脚,胡乱踢飞一颗小石子,不过往前弹跳的石头却在下一秒有些扭曲,接着消失无踪。
    「恩?」细瞇双眼,勉强可以看到那个方向有些树和草丛的影像和四周有着微微的不协调感,她伸手探了进去,不意外的,她没有看见自己的手出现在眼前,接着范予彤毫无犹豫的举步前进,一踏进结界,她不禁扁眼,为啥结界里还是白天啊!?
    「…范予彤?」本来缩在一边的艾洛妮雅慢半拍的感应到有人进来,抬头望着好友,「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找你的,你不知道已经很晚了吗!?」闻言,范予彤没好气地回道,「大家找了你一整个晚上,现在都已经十点了!」
    「晚上?」茫然回问,艾洛妮雅的眼神显得十分无神,「阿…我忘记设定结界里的时间了…」
    何止没调整时间,你连防止物体进入的禁制都没设!这结界就只是单纯的幻觉而已!
    不过范予彤这时决定忽略艾洛妮雅的异状,先把她带回去,眾人才能安心。
    「总之大家很担心你,走吧,回去了。」
    「不…」无视于范予彤,艾洛妮雅再度把头低下,「我不想回去…」
    「别这样,先回去吧?回去再说。」她伸手想拉起缩在地上的艾洛妮雅,却出乎意料的被恶狠狠甩开。
    「我说不了!」她罕见的低吼出声,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愤怒,而突如其来的发怒也让范予彤愣了愣,「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你,凭什么叫我回去?」
    「你什么都不说我能知道什么?!」这句话同时间也点燃了范予彤的怒火,嘴巴动的比脑子还快的回吼,「以后,以后?你永远不会在第一时间跟我们解释到底发生什么状况!你根本没把我们当成同伴看待!」艾洛妮雅的话语彻底踩中她的地雷,压抑许久的怒气在胸口中沸腾着,她召唤出书皮已呈暗红色的魔装,神情冷酷下来,「我受够了。」语毕,数发魔法弹一齐朝着艾洛妮雅而去,而同样怒火中烧的艾洛妮雅往后翻了几圈,灵活的躲过这几道攻势,一反之前的理智,她抽出腰间的单手剑。
    处于盛怒中的她,正苦无发洩的对象,既然现在有人自找当对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嘴角扬起一丝好战的冷笑,视线对上了此时此刻她最痛恨的金色眼眸。
    「有多久没回来了…?没想到我还会踏上这块土地阿…」
    漆黑的夜晚中,同样拥有双金眼的女子低喃着,向远处眺望着灯火通明的皇城,复杂的情绪从眼底闪过,一想到这国家将会遭遇到的灾难,她有些不忍的闭上眼。
    不过,我会阻止的,这是我的责任。
    重新睁眼,她的眼神坚定锐利的注视着皇都。
    绝对会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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