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学期冬倩终于不再申请学校宿舍,自然不会有「舍友」拖着她去校庆「逛逛」。唯有几个关係比较不错的,不是有摊位要忙只跟她说了句「要来看看喔」就当完成任务的,就是原本便对校庆没兴趣,趁机当休假的。没人拽着冬倩参加校庆的结果,是她也跟着在家混上几日,权作假期了。
她事先当然也有问过夏尧是不是有兴趣,但夏尧最近正因为公司分部定下地点以后的相关事宜忙得分身乏术,巴不得能有几天空闲让他把落下的进度赶一赶,校庆什么的在这个时候简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虽说学校为了校庆惯例地给了「校庆假」,不用到校上课,可是冬倩和洛辰——倪柔男友的直属学弟——之间一周三次的一对一小组并未因此间断,所以到日子还是得去学校,没法完全宅在家里不出门。
一般来说,即便不过短短十来分鐘步行的路程,夏尧仍是一定会开车送她的。一则冬倩还没考驾照,如果要用车一定得有他﹔二则夏尧是打定主意对冬倩「宠」到底,能当司机的时候「绝不手软」。
可是他这几天真的太忙了,临出门还接到远在英国的合伙人打过来的越洋电话。
冬倩等了一小会儿,见他那边似乎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样子,但这边离她约好的时间又越来越近,索性留了话给在公寓帮他们打扫的王阿姨,请她回头帮忙给夏尧带个话,就说自己先走了。
夏尧这边的事情确实比较麻烦。能教合伙人在他们那边大半夜正该睡觉的时候匆匆打电话找他、而且语气还特别急迫的,必然是非常紧急的状况。攸关公司应变决策方面的事,于情于理他都推托不了,只得耐下性子和合伙人商讨完,有了个大概的定论才暂时作罢。
他一挂上电话便急急离开书房瞧瞧冬倩是否还在,然后第一时间听到了王阿姨的转告。他不意外她自己先走,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实在是太长了,如果她真的一直等着他的话,十成十会迟到至少半小时。可是心里仍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好像一天没能当上「司机」就有些坐立难安似的。
「凃小姊说她结束之后会自己回来,要尹少爷您不用忙去接她。」王阿姨尽职尽责地把冬倩的原话一字不落地转述了一遍。
其实他和冬倩已经跟王阿姨说过许多次不用对他们用敬语,但王阿姨很传统,她似乎认定自己是「下人」,非得尊称冬倩和夏尧「小姊」、「少爷」。夏尧到还没觉得有什么困扰,在爷爷那边、公司里面也时常被这样尊敬,那些尊称他已经听得麻木了﹔但冬倩实在不习惯得紧,玩笑似地跟他提过好几次,说每次这样被称呼就感觉自己回到了旧社会之类的。
可惜冬倩拗不过王阿姨的固执,只好苦笑着继续生活在「旧社会」里。
「我知道了,谢谢。」夏尧很礼貌地点点头,表示感谢。
很快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堆积成山的公事。
另一边,冬倩打了车赶到约好的图书馆,虽然还是不免迟到了一点,索性不算太离谱,洛辰也理解非必须到校的日子她从校外过来是有更多的机会遇到突发状况。她不好意思地道了歉,然后大家该干嘛干嘛。
每次一对一小组其实并没有严格的时间,通常都是两小时左右,可毕竟不是收费的家教寸时寸金,加上两个人熟悉之后时常也会闲聊几句。以前因为惦记着夏尧还在等她一起回公寓,所以再怎么聊也不可能太久,今天没有别人在学校「等着」她回家,没了「后顾之忧」的挂念,几乎算敞开话匣子了。
洛辰在闲谈的过程中说起他交换学期的计划。由于他打算学科期末考一完成就走,恰巧他的课期末都排得比较早,甚至在寒假开始前两三周就能结束,所以还能一对一小组的机会其实剩得不多了。
实际上冬倩觉得他的口语练得很不错,基本的日常应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能达到如此程度,也只能说他真的很努力了——不过洛辰仍然希望能够再多学一些是一些。
他腼腆地询问是否能将一周三次的小组改为五次,考虑到寒假已经不远,冬倩便不太为难地应下了。
接着还天南地北闲扯了一会儿,聊起欧洲的风土人情、讲到法文的繁復拗口……稍不小心就聊得比平常晚了许多。
婉拒了洛辰问要不要一同去餐厅吃晚餐的邀约,也没答应他送她回家的提议,冬倩急慌慌地冲回公寓。先前没注意,结果等她到家的时候,早已经过了他们平时习惯吃饭的点。
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夏尧会不会等她吃饭等不到人生气,谁知进了门才晓得,他竟然还在忙!
王阿姨在下班回家前为他们准备了晚餐,留在灶上保着温。
冬倩到家时虽然客厅里有王阿姨留的一盏小小的暖灯,但空空荡荡的,看上去冷清得吓人。
她随手将背包放到沙发一角,扬眼覷到书房的门缝隐隐有光亮透出来。她很快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果然就见到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专注在书桌前。
「夏尧?」
被她的声音从文档之海中叫起,夏尧抬头,微微一哂:「你回来了。」
说着,他第一时间把手里的文件整理好,堆成一摞,表示暂时不打算继续忙公事的意思。
「嗯。怎么不先吃?」眉眼弯弯望着他。
「刚才还不太饿,就说再等等。结果一忙起来就忘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会是刻意在等我吧?」冬倩怀疑。
夏尧没作声,依旧温温笑着。缓缓走到她面前,然后柔声问:「饿了吧?」
即使没有听到他承认,但这样的反应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以后不用特意等我吃饭啦,到点我没在家的话你就自己先吃啊。」她还真怕将来有天万一她遇到紧急状况回不来又没办法联係他,他会一直饿着肚子等她回家,那就麻烦了。
夏尧既没答应也不反对,只是拉着她的手,慢悠悠地离开书房往餐桌走去。
他拉开一张椅子推着冬倩坐下,接着到厨房把温在煲里锅里的饭菜一一盛出来,再全数端到桌上。
直到坐定,才再开口,「好了,吃饭吧。」
依旧是温和的笑靨。
冬倩忍不住叹息了:他不答应。
没再咬着这个话题不放,非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不可。
她了解他,固执己见的时候哪怕逼得再紧也得不到一个字的回应,只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再说,追着别人要承诺这种事实在再愚蠢不过了。先不讲对方是不是心甘情愿、是不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即便是个够诚恳的,还懂得「善意的谎言」那回事,更别说被问烦了的人很容易就能给出应付的回答,那么就算得到了这样的答应就能怎样呢?别人决定阳奉阴违的时候,难不成你还能预先阻止?
朝令还可夕改,说得再多都不如实际的行动来得可靠。所以他没有应声,至少表明他不愿敷衍她了事,她应该觉得高兴的。
「嗯,快吃饭。」
表面上虽是一派云淡风轻,但在心底,冬倩不能不对自己承认一件事——
其实,被人等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