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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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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红色的帷幕,在暗暗积聚张力的寂静中赫然分向两边,一束月光白的顶灯便恰好在矗立的歌者身后投下黑影,她浓厚脂粉的苍白面孔上,饱满的双唇红得就如令人恐惧的浓血。
    当女人高耸的胸脯一起,那两片艳丽唇瓣呼出吐故纳新的芬芳,嘹亮的咏唱节节攀升,一直贯穿穹窿型的堂顶。之前还沉寂在混沌之卵中的剧场,忽然便被女人纤细喉咙中的震动所启发,仿佛萌生出了生命的初始之音。每个观众都揪紧神经,屏息凝神地聆听,那绵长,婉转,高昂却又哽咽着的音符,蓬勃到足够驱散剧场内所有无机的黑暗,却又微弱得即使是观众摩擦衣服的微响,都会将它破坏。
    裸露歌喉的精密与和谐是任何乐器也无法比拟的。没有人怀疑,当歌声停止的时候这个女人便会死去,作为一副躯壳走下舞台的她,在现实世界中是不曾活着的。
    一曲毕后的间隙,全场立刻爆发出争先恐后的掌声,唯恐今晚这动人的夜莺早早飞离。而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坐在剧院顶级包厢中两人,虽有幸占据着最好的视野和音效,却似乎都没有放心思在这精彩绝伦的演出上。
    拉蒙连戴的手套都没有取,在隔壁包厢中的客人偶尔扫过来的目光下,象征性地鼓了几下闷掌,却早已经被这不知所云的曲子磨去了耐性。他于是转头瞄了一眼陪在身旁的随从,这个正襟危坐的男人目光虽然直直地落在下面的舞台上,神不守舍的状态却更胜一筹。
    “看来你也没有这方面的细胞啊,费尔,”他轻松地揶揄道,看那双暗影下的蓝眼睛忽地回过神来,“虽说军队比以前清闲是好事,不过咱们终究是不习惯这么阳春白雪的消遣。”
    “阁下,这可是阿尔福德花了大功夫的好意啊。”费尔说着便稍微转过身子,在乐曲的余韵中轻声回应上司无关痛痒的抱怨,“军队比以前清闲对他来说可是遭透了,如果再不费点心思拉拢我们,他的工厂盈利明年就要缩水到一半了。”
    “哈哈哈!”拉蒙突然之间笑出声来,望着这个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后辈,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的参谋长,你对打仗以外的事情还真是迟钝得让人哭笑不得啊!真可怜了阿尔福德的用心,难得他让特辽纱从西面的赫洛宁赶回来,陪我们呆了整整一天,结果也没能让你开窍。”
    费尔只稍微一愣,便跟着上司的调子笑了出来,仍然不矢风度地答道,“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这时,他偶然扬起来的目光掠过斜侧面紧临着的另一包厢,恰好对上正往这边望来的一双美目,那位成熟内敛的女子立刻大方地点头示意,她深涧般丰沛的长发被整洁地挽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脖颈,衬衣的蕾丝领口在干练的西装外套下,像吐露的花蕊般泄露着柔软的情怀。她就是拉蒙口中的特辽纱,悖都境内与军方合作密切的最大私人企业——阿尔福德的继承人。
    自上次偶然的碰面后,一向只与装备部和后勤部的官员打交道的他们,开始频频向司令部发出邀请。拉蒙能够猜到,对方感兴趣的不是他这个有着上将军衔的老骨头,而是身边这个才貌兼备的随从。
    “说真的,我看你也差不多到这个年龄了吧。”拉蒙并不打算让他轻易蒙混过去,饶有兴味地继续试探到,“贺泽沦陷后剩下的盟国已成了一盘散沙,没一个敢跟我们硬碰硬的,军队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战事,让你分不开心的差使少多了,考虑考虑成个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就没发觉,那小丫头的眼睛一分钟要往这边瞟三次?虽说不是什么显赫门第,不过阿尔福德这十多年可是狠发了笔战争财,想来宝贝女儿的嫁妆也不会吝啬……”
    “阁下,您什么时候也清闲到帮人拉扯起这种差事了?”似乎终于受不了上司的念叨,费尔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您不想多留我,尽管把我挂到司令部去,那十二个王牌师都眼巴巴盼着一个好参谋长。”
    “哈哈,可不是吗,”拉蒙听得耳根子舒服,顺着他的口气说到,“你现在翅膀硬了,用不着我的提携,到哪里都可以平步青云了。”
    费尔见上司心情不错,正要继续添几句识趣的话,制服里突然传来了震动,他摸出内袋的移动电话看了一眼后,便急忙起身,低头请示了一下拉蒙,在得到对方的应允后,他很快从包厢后的小门走出去,来到了背面的走廊上。他看了看表,约莫估算了一下时差,现在远在东大陆的部下们正刚刚迎来黎明,也差不多到了应该报告结果的时候了。
    电话一接通便传来风声和螺旋桨特有的巨大噪音,费尔不等对方出声,便迫不及待地问到,“卡索?怎样,救到人了吗?”
    “对不起,长官。”在一秒钟的沉寂后,对方哑着嗓子沉重地回答,“任务失败了。”
    他噤了声,拿着电话的手不觉沉重几分,于是往后一靠退进角落里,脸朝着灯光照不到的方向,沉默地听着接下来的报告,尽管有了这另人失望的结果,所有的解释都没有意义。
    末了,在对方忐忑的停顿中,一向严厉的费尔却并没有任何的责备出口。他看着狭窄走廊一端昏暗的阶梯,想起半年前最后出现在他面前的俊流,是在林立的枪口之下,迈着毅然决然的步伐融入走廊尽头的黑暗里,如同只身投入罪孽的深渊。
    可笑的是他明明眼看着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却始终被动地置身事外。甚至在对方一件件脱去衣服,献祭一般向他出卖身体的时候,他还根本没有明白那决绝的用意。只有那份可望不可求的体温和气息,强硬加诸于他,变成那场失控的,混乱的畸梦中唯一幸存的现实,深刻地留在了费尔的感官里,施与他最极端的耻辱和痛快。俊流就像是一只明确知道自己宿命的猎物般平躺,脸上带着仿若绝望的微笑。在这样的景象前他没有理智思考,他无法选择地配合,就算是共演一出最荒唐的剧目。
    场内传来又一波起伏如潮的掌声,费尔隐约地叹口气,将耳边的电话贴紧了些,像是有些疲惫般轻声问:
    “你们……看到殿下的时候,他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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