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太阳照在通古斯的冰山上,一片茫茫雪海。亙古无垠的荒野,佈满恐惧的死寂。极寒的天地,造就出生命的禁地,那无边无际的旷野,似要吞噬人世间的一切。
云善来到冰山下的一座人形冰堆前,双膝跪地,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前辈指引后生来此,丰功伟绩,有如江河大海。愿前辈在天之灵保佑后生,得回南国,造不世之业。他日大功告成,当为前辈广修庙宇,日日祭拜,让前辈贤德流传于后世,英名广播于四海。”
这个人形的冰雕正是欧阳宝石,经年大雪覆盖,已累积成一座小冰丘了。这里人跡罕至,除了欧阳宝石,是不会有人过来。云善听彭先生多次讲过,欧阳前辈来此摘取麻壳籽,不幸长眠北国。
云善按照马丽莎说的办法,砍了很多小树,截断树干,每截三尺长。然后生火,把一堆冰块烧成水,再把一节节树木干放在水中沾上热水,取出贴在冰山上,树木瞬间就跟冰山冻在一起,一层层地往上粘,沿着冰山生出一道木梯。
中午时分,云善三人就登上了冰山。
冰山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麻壳籽。麻壳籽如南国的黄豆粒般大小,外表是麻壳,摸着有刺感,顏色通红,很是好看。麻壳籽树在初夏开花,盛夏结籽,冬天就落下了。
马丽莎不解地问道:“你们不远万里艰辛地来到这里,这麻壳籽到底有何大用呀?”
云善迟疑了一下,答道:“麻壳籽是一种奇药,能治各种疑难病症。”
马丽莎喃喃地说道:“噢,明白了,麻壳籽是药,是好药。”
马丽莎帮云善和守义二人各自装满了一袋麻壳籽,三人这才迅即走下冰山。三人下得山来,踏上雪撬向南飞奔而去。
走出通古斯,马丽莎找了一家小客店,三人就此歇息。
晚饭后,守义寻了个机会,把云善拉到一边,耳语道:“师哥,临行时先生再三叮嚀,此番採摘麻壳籽,万分机密,切不可让外人知。这马丽莎知道了我们採摘麻壳籽的事,如何是好?师哥可要拿好主意呀!”
云善一听,只觉心头一震,当即紧张起来,半晌才答道:“守义师弟,容我再三考虑,看如何应对。眼下也没好主意,不要急于一时。”
“师哥,我是提醒你,并不是要你现在就拿主意,等你有了好主意再说吧。”守义答道。
又过了一些时日,三人不知不觉中已南行了三千里,早已走过了马丽莎的家乡。马丽莎依旧是一路欢声笑语,全无回家的念头。在她心里,云善就是她的家,就是她的青春,就是她的生命。但云善心中倒是有些着急。马丽莎知道了採摘马壳籽的行程,一旦暴露出去,当有无数贼人心怀不轨,到时麻壳籽遍地,那中原之地必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黄帝。一旦中原黄帝林立,必会战乱纷起,杨家天下岂不终成泡影?
其实,云善的忧虑还远不止于国家大事。他还有个担心,家里有儿有妻,虽说夫人知书达理,处事贤慧,但真要把个金发碧眼的北国女人带回,任是再好的贤妻也不会容忍的。再说彭先生和学堂的弟子们怎么会看待自己,自己没了人脉,又如何能鹰服天下而南面称帝?
云善纠结不已,最后乾脆横下心来,想到彭先生常说,无毒不丈夫,多情不成大义,还是要儘快处理掉这个女人,越早越乾净。
云善三人继续南行。走到一个荒野处,云善抱起了马丽莎,看着马丽莎美丽的面容,心中生起无尽的痛惜。马丽莎依偎在云善的怀里,只觉得自己找了个如意郎君,也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如此的幸福和甜蜜。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等着夫君的玩弄。
云善此时已热血上涌,业已无所顾忌,他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刀,全力刺进马丽莎的怀里。马丽莎发出了一声嗷叫,身子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马丽莎抬起一隻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断断续续地说道:“云善哥,咱们的孩子,是咱们的孩子——”
马丽莎在云善的怀里慢慢死去,嘴角上仍然掛着甜蜜的笑意。
云善抱着马丽莎的尸体,疯狂地喊道:“马丽莎,马丽莎!我的爱妻——”
……
夜色阑珊。
东都汴梁大晋皇宫的西院,从外面看,斑斕,静謐。
大晋皇帝石敬瑭卧在龙榻上,时醒时昏,龙体忧危。
原来石敬瑭一到东都汴梁,便整日沉迷于梅妃。更甚者,皇帝命太医四处搜寻奇药妙方,用于壮阳。有用的方子当然不少,但也有些方子虽能一时壮阳,却是损骨吸髓之品,长期服用,必至损寿折命。石敬瑭虽正值壮年,但也难抗药力,以至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强行熬了些日子,便一病不起。
午后,石敬瑭又陷于沉睡,梅妃陪在一旁,无所事事。梅妃正发愣时,忽然一隻信鸽飞落到院子里。梅妃赶紧上前,取下书信,展开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恒山二师姐桂花送来的。信上说受丐帮之托,要梅妃向皇上陈情,放归被官兵捉拿到的丐帮弟子。梅妃苦笑了一下,念道:“二师姐真是不知原委,皇上已大半年不能视事,我怎么求他呀。”梅妃转念一想,二师姐之命,岂能违背,还是自己多想些主意,看如何办理。
梅妃正在发愁之际,忽传大将军杜重威请求面圣。梅妃一想,这到是个机会,问问大将军,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杜重威一进来便跪倒在地,先向皇上行了万岁礼,但皇上一直昏迷不醒。他又向梅妃娘娘道了个千岁。
梅妃说道:“皇上龙体欠安,不便视事,大将军有事可找丞相商议。”
杜重威道:“即是娘娘旨意,微臣听命,微臣这就去丞相府了。”
梅妃道:“大将军且慢,本妃有一事相问。”
杜重威道:“娘娘儘管吩咐,微臣当竭尽全力。”
“大将军,皇上前日曾问过,丐帮曾有数万弟子在大将军之手,且丐帮祖传打狗棒亦在大将军之手,可有其事?”梅妃问道。
“回娘娘,确有其事。前次战场上,官兵俘获三万余丐帮弟子,现于军中用做民夫,干些军中杂役。”杜重威道。
梅妃道:“皇上曾有意放归丐帮弟子,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既是皇上旨意,微臣下令放了就是,娘娘放心好了。”杜重威答道。
经过这一番询问,梅妃觉得杜重威虽一武人,但对自己还是相当的顺从。梅妃放下心来,从袖中取了个字条,托杜重威带出,交与右丞相桑维翰。
事属机密,杜重威急到右丞相府拜见桑维翰。
桑维翰展开梅妃的字条一看,上面写着:“皇上病危,望丞相早拿主意。”
桑维翰看罢,沉思了半晌,才把纸条递给杜重威。
杜重威接过纸条一看,眉头一皱,说道:“若皇上百年,当然是太子继位,梅妃有何顾虑?”
桑维翰思虑良久,说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梅妃之意不在太子继位。”
“太子不继位,哪谁继位?皇上能愿意?”杜重威疑问道。
“不是皇上愿意不愿意,是梅妃愿意不愿意。”桑维翰坚毅地说道。
杜重威急了,忙说道:“丞相,我杜重威是个武人,只懂打仗,不晓宫廷事,丞相还是详细说来给下官听听。”
桑维翰猛地喝了一大口茶,这才说道:“太子现年九岁,尚未成人。如太子继位,势必太后临朝,垂帘听政。你想,一旦太后临朝,那梅妃呢?梅妃只好做太妃了。皇上在时,梅妃一向专房,再加上有传说梅妃与契丹太皇有勾当,皇后一旦晋位太后,梅妃无依无靠,必成他人刀下之俎。”
杜重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桑维翰再饮下一口茶,说道:“大将军,还有呢!”
杜重威道:“请丞相赐教!”
“在其位,必谋其政。太后一旦垂帘听政,凡与契丹往来之臣,俱不会得宠。皇后一向卑视契丹,我等亲契丹臣子可有好日子?”桑维翰郑重地说道。
杜重威听得桑维翰如此说法,大惊,急问道:“敢问丞相有何妙策?”
“此事机密,万不能外泄。明日你再去宫中,称有军机大事面呈圣上,将老夫妙计传与梅妃。然后大将军速去御林军大营,见御林军统领大皇子石重贵,说他父皇病重,传他去宫中探望。”桑维翰向杜重威耳语道。
杜重威听罢,讚叹道:“大师哥神机妙算,难怪彭先生称大师哥有名相之才!”
翌日,御林军都统石重贵急匆匆地进了宫。
梅妃把石重贵引到他父皇石敬瑭的龙榻前,石重贵偷瞄了梅妃一眼,只见梅妃一袭淡妆,头上梳着一个高耸的花髻,显得亭亭玉立,顾盼流离。一对明眸晶莹透剔,弯弯一双浓眉,好似镶嵌在出水芙蓉之上,她丹唇微啟,臼齿洁白如玉,耸立起的双乳似在微微颤动。
石重贵惊魂不定,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石重贵觉得梅妃比起几年前的梅儿更加风韵,更加楚楚动人,更加摄人魂魄,更叫人把持不住。
石重贵见有两个太医在给父皇把脉,以不便打扰为藉口,匆匆行了礼节,便仓徨逃离出来,直奔城外御林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