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盛勇又要出门远走,播撒麻壳籽。夫人说她的肚子不舒服,要丈夫陪她去医馆把把脉。没成想盛勇却说怀着孩子的女人肚子疼不值得大惊小怪。盛夫人想到丈夫忙他的事业,顾不上家也是应该。
中午刚过,盛夫人的肚子越来越疼的厉害,好像孩子要生出来,但想起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足月,她越发紧张起来,于是便唤了两个下人把她扶到医馆。
医馆大夫一把脉,觉得脉象特别奇怪,一会慢一会快,一会若有若无,一会劲道十足。费了好大一会功夫,大夫才明白过来,是中了麻壳籽毒。医馆的大夫也有了心得,原来麻壳籽忌用孕妇。
医馆的大夫们对盛夫人说道:“夫人还要多担待,麻壳籽之毒无解,唯一的办法是忍耐!”
盛夫人一听就背过了气,腹痛如裂,如何忍耐!
夏雨天却有不同的看法,“什么叫无解?救死扶伤,镇痛止痒,医者之道也。”
在医馆里,夏雨天人微言轻,有不同的看法,也不能明说。于是夏雨天便对盛府里的两个下人说:“我帮你们把夫人抬回去吧,回去服点止疼药,让夫人多忍耐。”
盛夫人被抬回府内,夏雨天趁这里没有医馆大夫,又想办法支走了盛府家的下人,重新给盛夫人把了脉。夏雨天思考良久,说道:“嫂夫人放心,我想或许有别的方子,能医好嫂夫人的病,但麻壳籽无解,也不允许有解,嫂夫人记住,不论治得好还是治不好,嫂夫人都不要对外人言说。”
盛夫人含着泪说道:“雨天兄弟放心,嫂子断然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就放心地为嫂子找药好了,多谢雨天兄弟!”盛夫人说完,又昏过去了。
夏雨天是想起了父亲曾对他说过,淮南濮公山一带有火石土,化水服之,能解异毒。雨天不敢耽搁,立即向学堂借了一匹快马,向濮公山飞驰而去。
到第三日上午,夏雨天背着一包火石土回到了柿园学堂。他不敢稍歇,直奔盛府而来。盛夫人喝了火石水后,不到半袋烟的功夫,便觉得身子完好如初,一点痛感也没有了。
晚上,夏雨天向跟随梅生的弟子讨得一包熟麻壳籽粉,说是必要时自己服用,那弟子为此还对夏雨天作了一番嘲弄,说这东西只给百姓吃,自己要吃那真是太愚蠢。
夏雨天回去后,先泡上一杯火石水,放在手里拿着,再服上足量的麻壳籽熟粉水。片刻过后,夏雨天便出现了幻觉,四周迷影重重,薄雾飘渺,如幻如梦,身子急速地滑向远处的一扇光亮之门,在临门时刻,他的脑子已完全不可控了,他忘记了自己从前的一切。随后便进入了光亮之门,一番新景呈现。左边是碧绿的田野,佈满青青的草苗,绿色连成一片,百花嫣红,到处都是含苞待放的花蕾,花瓣一层赶着一层,向外涌去。右边是一片树林,鸟儿在树上歌唱,蝴蝶在一簇簇野花中翩翩起舞。远处是碧玉般的湖水,水里一群群金色的鱼在欢快的嬉戏。更远处是飞泻而下的瀑布,瀑布激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夏雨天正陶醉在这风光如画的景色里,天空中轻轻飘下一位仙女。仙女手抚摇琴,吟唱着轻快的歌声——
父母生了我的身
主人养了我的命
牛马也是父母生
主人餵养情更深
做人要懂牛和马
主人恩情比海深
天大地大主人大
主人恩情报不尽
夏雨天此时只觉得口渴,举起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原来喝了麻壳籽熟粉泡的水后,就感觉口渴,还想喝水,此时如果还喝麻壳籽熟粉水,中毒就会愈深。即使是喝上一杯白开水,也丝毫不能缓解,中毒症状依旧。好在夏雨天手中端着的是一杯解毒水。
夏雨天的耳边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叫喊,“忘了你的父母,忘了你的亲朋好友,你只能忠诚你的主,你只能忠诚你的主,你只能忠诚你的主……”
片刻过后,光亮之门内的一切渐渐褪去,夏雨天又重新回到眼前的世界。火石水逐渐解了麻壳籽的毒,夏雨天也清醒如初。
……
漫长的寒冬过去,大地回春,可全无暖意。
经过几个月的奔波,梅生和盛勇已把黄淮之间的大小村落尽收,数十万百姓中毒。
梅生回到柿园学堂后,一连几日感觉身体不适,每到正午便胸涨气闷,还时有呕吐。看遍了学堂医馆的大夫,丝毫效果都没有。
彭学敏知道梅生的病情后,差人到医馆叫来夏雨天。彭学敏说道:“别看夏雨天年少,但他很有医术,最好还是叫他来试试。”
夏雨天来到梅府,给梅生一把脉,就皱起了眉头,沉思良久后说道:“梅师姨的病很严重,似是全身筋骨受损,且伤及脏腑。如不及早诊治,恐致残致瘫,重则致死。”
彭学敏对夏雨天瞪了一眼,似要发怒,被夫人青青拦住。青青说道:“雨天呀,你能诊出病因,也该能下药能诊治吧?”
“夫人放心,医者治病,无不治之病。”夏雨天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莫看雨天年少,本事可真不小,治好了你梅师姨的病,就算是立了大功!”陈青青在一旁鼓励道。
夏雨天把完脉,说道:“梅师姨这病呀,叫阴气过旺,阳气不足抵挡。阴阳失衡,以致筋骨受损。有两个方子可用,但不能急于速成。第一个方子是在头顶百会穴上扎下七颗银针,泄出体内的武功,直至体内武功尽失,阴气减损,此消彼长,阳气自然上升。”
梅生一听,大叫不行,“废掉武功,万不可行。雨天,你说第二个方子吧。”
“第二个方子是——”,夏雨天迟疑着不愿说。
“雨天,你就说吧,你梅师姨一生征战江湖,有何畏惧!”梅生直说道。
“这第二个方子不是个好方子,只能算是个临时的举措。就是一日多次行房,行房可以采阳,诱使阳气上升。但此方治标不治本,根除不了病因。”
“雨天哪,辛苦你了,你回去多想想,看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方子,你梅师姨的病大家再商议商议。”彭学敏说道。
夏雨天一走,大家都沉默不语。梅生则哭着说道:“我不能废了武功呀,我也不愿意废掉武功。学敏大哥事业未成,我怎么能没了武功?这梅府虽好又哪能比得了皇宫?我还等着再进皇宫呢!”
梅生正哭着,静心师太突然叫了起来:“梅儿呀,是娘害了你呀,是娘太健忘。欧阳前辈曾告诉过娘三重境界的事,娘怎么能忘了呢,娘真是不长记性呀。当年欧阳前辈说过有三本书,不是两本。第一本书是内功心法,第二本是三重境界,第三本是七策立国。只有练成了第一本书中的内功心法之后才能练三重境界,不然就会失了根基。欧阳先生怕你天佑祖师急于求成,只给了她第一本书,让她先练好基本功。不成想你天佑祖师在义阳三关之战中受伤,欧阳前辈也就没再传她三重境界了。后来你天佑祖师把内功心法改叫恒山内功心法,其实这恒山内功心法就是欧阳前辈说的第一本书,是为了练三重境界打根基用的。梅儿呀,娘没教你恒山内功心法,你就练成了三重境界,才得了今天这个怪病。”
“娘,这事也怪不得你,当时那个情景,谁不想急于求成呀?”梅生叹道。
良久,彭学敏说道:“现在大事未成,梅儿还不能自废武功。待天下一统,四海承平,梅儿方可废掉武功,颐养终生。”
彭学敏说罢,静心师太便拉着青青出去了,青青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屋子里只留下彭学敏和梅生两人……
盛夫人顺利地生下了儿子,盛勇抱着刚出生三天的儿子,得意之情近于忘形。
盛勇哈哈大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儿呀,你爹一生不容易呀,爹一生不辞艰辛,只图混上个人上人,光宗耀祖,改换门庭。不料想你爹还真得时来转运,宏图大展,心想事成。以后即便天下不姓盛,封个王侯将相,也在情理之中!”
盛勇话还没说完,盛夫人便一脸的老不高兴,气乎乎地指责道:“你看你这德性,你们那一帮人都是害人精!”
“夫人,何出此言?”盛勇正色质问道。
“我三舅舅在江南做买卖,没吃麻壳籽,回来后见家人一个个都颠颠疯疯,以为他们都有病,说要给他们治病,结果被全家人一起给活活打死了。都是你们这帮人做的孽,伤天害理,就不怕断子绝孙?”盛夫人越说越气愤。
盛夫人一骂,盛勇也来了脾气,“妇人之见,大义不拘小节,大丈夫行事何惜草民,你不见大象行走,还能顾得了不踩死蚂蚁和螳螂吗?”
“哼,你少得意吧,就凭你那个麻壳籽,还想干大事?做梦吧!”盛夫人嘲讽道。
“麻壳籽咋啦?那是北国圣物,举世无双,天下无敌!你不见黄淮一带百姓,吃了麻壳籽,谁敢不喊彭先生万岁?”盛勇得意地争辩道。
盛夫人也不依不饶,嘲笑道:“你以为你那个麻壳籽就了不起呀,夏雨天早就有瞭解药!云善怕你得了麻壳籽就骄横,偷偷摸摸骗我吃下麻壳籽,想控制我儿子,再控制你,可是夏雨天给我喝了一碗水,那麻壳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哈哈,你还得意什么呀!你蔫了吧?”
听着夫人得意的笑声,盛勇胆颤心惊,一把抓住夫人的手,她的脉搏真的是跟常人一样平稳,没有半点区分。再一看儿子的眼睛,黑白分明,没有一丝蓝色。原来吃过麻壳籽后,人的白眼珠会变成蓝色,黑眼珠变成黄色。要不是夫人这一说,自己还不知道仔细地瞧一瞧。
盛勇觉得此事太严重,也顾不上再跟夫人斗嘴,把儿子往床上一掷,急忙往外跑,他要去找梅师姨。盛夫人跟在后面,气愤地骂道:“你个畜牲,你要去告密吗?”
盛夫人哪能拦得住丈夫,一溜烟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了。盛夫人一时慌了手脚,这外面天又下着大雨,自己该如何是好?万一盛勇告了密,夏雨天就处境不妙了,而且夏雨天还嘱咐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解药的事。
盛夫人越想越心惊,她也顾不上床上哭着的儿子了,急忙摘下掛在墙上的斗笠戴在头上,往着医馆的方向使劲地跑。
大雨滂沱,道路坎坷,一路上盛夫人摔了好几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