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顏怡洁她们就不是这样了。她们并没有温柔的说,反而对我大吼。
顏怡洁跟叶欣雅,各佔据了我办公桌的左右两边。
「你再这样下去就换你进医院了啦!」我本来就知道顏怡洁说话大声,可惜再怎么兇狠也没我大声来得吓人。
「每次要我们好好爱自己的是谁?」我必须老实说,叶欣雅用她那张娃娃脸兇起来,杀伤力真的不大。
「小芃,再怎么难过,也要补充营养,你看起来又更憔悴,更纤细了,你知道吗?」欧佳芸边说,边从她带来的保温锅里盛出汤类的东西,然后端着碗走到我身边,用汤匙舀了一瓢,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要接过碗,她却不让我拿,「放着你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吃了,我餵你!」
「我会吃啦,真的,我现在就吃。」我离开办公桌,走到沙发区,她们也跟着我移动,然后六个黑眼珠就瞬也不瞬地凝视我。嗯……应该说是「监视」才对。
我也不是不懂她们的担心,毕竟我真的看起来很不健康。这些日子我几乎没什么胃口,就算食物吃下了去,又会吐出来,整个人气色看起来相当糟糕,就连平常喜欢的甜食也无法下肚。
「味道还可以吗?」佳芸问我,看见我喝完一碗,又再替我舀第二回。
「嗯,好吃。」佳芸的煲汤,是我目前唯一没有吐掉的。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长期吃惯张婶做的,但张婶煲的汤,我半夜就拿去孝敬马桶了。
她们从没安慰我要我振作,因为我们都知道,短时间要振作起来,真的很难。不用多说什么话,彼此间的互相陪伴,就已经让我温暖到在寒流来的日子,不需要穿保暖大衣了。
爷爷离开后的日子,季柏凡总是会在六点之前准时回到家,晚班的外场工作,便交接给前一阵子升任储备干部的小雅,内场是阿健。
我很谢谢季柏凡的用心,他知道我一个人在家会寂寞,会害怕,就跟以前一样。当然,他这番用心,一定会让谢予如不是滋味。
谢予如的工作时间,原本就是跟着季柏凡在变动,有时季柏凡上整天班,她也跟着上整天,反正只要季柏凡在,谢予如就会在。现在,不得不调整成要不上一整天,不然就是上晚班。
然后每次早上要离开,或是晚上下班回到家,她都会带着充满怨念的神情看我,像是在说:「都是你害的!你到底凭什么!」
所以当我渐渐开始能够进食,不再反胃后,我便要季柏凡回去工作,况且season也是我的宝贝,与其在家陪我不如去顾好我的店。
时间,又向前走了几个月进入了冬季,但心里那股寂寞感仍滞留了下来,没有被时间带走。
这天下班回家,很意外,谢予如竟然在家,甚至还摆出在等我的样子。
不安的感觉瞬间爬满脑海,我印象中,她要找我谈话好像都没好事……
「有事吗?」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迂回,与其听她「那个、这个、我」半天,我直接起头比较快。
「你放过柏凡好不好?」
她现在说的是地球人的语言吗?「你没头没尾的在说些什么?」我将外套和公事包放到单人沙发上,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
「都是因为你,柏凡才拒绝了亚歷山大老师的邀请。」
我喝了一口水,把水杯放到餐桌上。因为我怕拿在手上,若谢予如惹毛我的话,我就会顺手泼她。「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她深吸口气后开口。「亚歷山大老师是我们法国的烘焙老师,从学艺以来,他就很欣赏柏凡的手艺,当初老师挽留柏凡,希望他可以继承他的甜点屋,传承老师的店也是柏凡的梦想。但只因为那时他知道你要开店,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寧可屈就于一间小店,却放弃知名大师的店,你真厉害!」喂,有意见就针对我,批评我的宝贝是怎样?
「所以呢?那也是季柏凡的选择。我又没有叫他回来,何况我当初根本不知道他要回来。」这是实话。
起初开店我根本没想过要和季柏凡合作,他可以说是半途插进来入股。甚至也没跟我提过法国知名大师要他继承的事情。
「既然这样,你现在可以放开他了。」
我挑眉表示疑问。
「老师前阵子寄信过来,又问了柏凡一次,他很认真也很希望柏凡答应这个请求。」
这臭小孩,干么说的好像是我绑住了季柏凡啊,我又没规定他不准去,更没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
「我说过了,我没有叫他留下来!听不懂人话吗你?」跟谢予如对话真的会我火大!
她没因为我语气衝而退缩,反而和我一样大声,指责我:「你还说你没有叫他留下来?你做的一切,不就是要他不准离开这个家,不能离开你吗!」
「你什么意思?」谢予如真的很喜欢拐弯抹角耶!乾脆一点说话是会少块肉吗?
「爷爷过世以后你就装出寂寞、需要家人的样子,看到你那样,就算柏凡再怎么想去,你要他怎么答应?他给老师的回覆,就是因为你需要家人的陪伴,所以他不能去!
「就算你没有亲口说需要他的陪伴,但看你到寂寞、如此贪恋家人的样子,他根本不可能会放心的离开!你真的很过分,老是仗着因为他当你是姊姊,你就予取予求他的关爱,那我算什么?我这个女朋友又算什么!」
谢予如这番话,着实吓到我了。
我从来不知道季柏凡这样想。
谢予如气得哭了,说的竟是控诉,「我真的好恨你,恨你在柏凡心中有一个特别的位置,恨为什么在雨天接到你的电话,就要拋下我们的约会,我恨你!
「说好听当你是姊姊,普通人对姊姊会这样照顾吗?更何况你们还不是亲姊弟!你又不是没男友,男友就不能照顾你吗?凭什么要我的男友照顾你啊!」
所以谢予如的意思在说,季柏凡对我有特别的感情存在,是这样吗?
那太可笑了,保健室那时的事我还记得一清二楚,他亲口承认只把我当姊姊啊。
我叹了口气,明白谢予如会这么想的原因。如果我今天是她,大概也会有相同的想法吧。
在爱情里,有哪个人会希望自己不是情人的唯一呢?如果对方照顾的对象是至亲就算了,我和季柏凡,根本称不上是真正的家人。
也难怪谢予如的不安会一直扩大。
我将杯里剩下的水全灌进肚里。为的,当然就是怕自己衝动囉。「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劝他去法国吗?」
她摇摇头,「这样还不够。你结婚吧,只要你结婚,让他看见没有他在,你也会过得很好很幸福,就可以让他放心跟我一起回法国了。」
握着透明水杯的手,驀地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