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堡垒外观有如倒悬着的古罗马竞技场,周围一圈动力推进器此时全数朝下,出气口喷着熊熊烈焰,藉以维持在空中静止不坠。外壳上彷彿楼阁般层层突出着各式武器的发射孔,舱门开啟处,难以计数的飞弹挟着尾火分头向海陆两边射去,大大小小的爆炸声串连在一起,交织成任何乐团也演奏不出的骇人乐章,紧接着底层洞开,战斗飞艇像蜂群般倾巢而出。
「大家快散开!」我大叫着连连挥手,「先找好掩蔽,再想办法还击。」
战斗飞艇快如闪电瞬间来到我们上空,机砲口喷出的火舌宛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子弹就似火龙口中不断射出的毒牙,不但逼得我们四下抱头飞窜,更显得我刚刚叫大家散开之语形同废话。因为眼下情况,大家纵使想挤在一块也不大可能。
战斗飞艇沿着坡坎一路扫射过去,然后拉高调头,准备进行下一波攻势。趁此空档铁鹰举起肩射飞弹,「轰」地一声,一架战斗飞艇化做一堆火球坠落地面。
我向着离我最近的黑虎挥了挥手,又比了比上头。他微微一愣随即会意,立刻领着队员往坡上那几座防空机砲移动,当大批飞艇再度来袭之时,他们已经各就定位,对着空中还以密集的火网。ss机砲威力惊人,飞艇从头上急速掠过的短短一瞬间,就已经足以被打成密密麻麻的蜂窝。几架飞艇绕到石丘后方准备要用火箭攻击,不过肩射飞弹循着引擎口喷出的热气尾随而至,接着而来的便又是几阵爆炸的火光。但飞艇数量实在太多,这边打下一架,另一边立刻又有好几架飞过来,简直就像挥之不去的苍蝇一样。所有的队员包括我在内,此刻都拿起手上武器加入攻击的行列,自动步枪、手提机砲、彻甲榴弹…各式各样的子弹四下往天空齐射,对方也不甘示弱地用机砲和火箭回敬我们,一时打得天上地下火光四起好不热闹。
眼看这边战况胶着,空中堡垒终于再度出手,一枚特大号的飞弹怒射而出,立即将我们好不容易才攻佔的崖壁炸坍了半边下来。小号的导引飞弹紧接着从发射孔鑽出,各自循着锁定的轨跡向防空机砲一一飞去,精确无比地将它们全数摧毁。
及时逃出机砲的队员们个个灰头土脸伏在地下,心有馀悸地望着原本身处的位置瞬间被夷为平地。
少了防空机砲的威胁,战斗飞艇群立刻嚣张起来,火箭肆无忌惮地到处飞射,几乎要将整片坡坎翻了过来。此时空中堡垒再补上几枚飞弹,更是重创了我们已经所剩不多的斗志。幸好反抗军舰队适时派出了战机,总算暂缓了空中堡垒继续摧残我们。不过我心中很清楚,那些过时的龙式战机绝对不是空中堡垒的对手。
眼下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只有向坐镇基地内的露儿请求支援。
「我们正遭受空中堡垒和战斗飞艇的密集攻击。」我对着通讯器大声道:「基地有办法派隐形战机或空中突击舰来支援我们吗?」话才说完,一排机砲子弹「咻咻咻咻」将我身后一排砂包堆打得稀烂。
「空中堡垒?怎么可能!」露儿相当震惊:「蛮牛他们不是应该早就用磁波炸弹瘫痪掉它了呀,怎么还有办法飞到你们那里去?」
又是一排子弹飞来,这回还夹着两枚火箭。我伏下身闪过爆炸和碎片的衝击,
爬起身越过砂包堆躲进另一处散兵坑,气冲冲地对着通讯器中的露儿道:「这问题你应该问蛮牛吧?我只知道如果不快想办法把头上那一座庞然大物干掉,我看你大概就再也看不到我们了。」
「战场上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露儿语带责备,「你们先撑着,我马上派隐形战机过去。还有…」她犹豫着补上一句:「你自己也要小心。」
不等我回答她便切断了通话。
我心中正为她这轻描淡写的关心之语一阵飘然,然后又有点后悔刚刚对她的语气未免也太兇了点,此时铁鹰从十几公尺外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弹坑匍匐到我身旁,将我的心思重新拉回到战场上。
「怎么办?」他又急又喘地说着,「肩射飞弹和火箭都打完了,几乎所有的弟兄都受了伤,至少一半以上伤得还不轻,我看这边是守不住了,要不要先撤退到碉堡那里再说?」
「现在这情况,我看就连要撤退也很难。」我道:「更何况碉堡那也不见得安全,你没看空中堡垒一枚飞弹就轰了半边下来?不过你放心,我刚跟教官通完话,她马上就会派隐形战机过来支援,你跟大家讲,叫大家先撑着点。」
「喝!这下有救了。」他兴奋地大叫,举起枪用彻甲榴弹把一架迎面而来的战斗飞艇炸成碎片。
突然之间人声沸腾。我稍稍抬头一望,原来是陆战队们已经被迫退到了我们这区域。这虽然略微分散了战斗飞艇的空中攻势,不过换来的却是敌军地面部队来自另一方的密集砲火。很快地机枪「答答答答…」的射击声便开始此起彼落不间断传出,迫击砲弹更是像洒豆子般在四周落个不停。所幸龙式战机比我想像中还要顽强地仍然持续在空中缠斗不休,否则此时若再被空中堡垒补上几枚大号的飞弹,我看这一区恐怕就要变成我们大家共同的坟场了。
经过十几分鐘漫长如年的苦撑,期盼已久的救星终于来了。隐形战机在空中无影无踪地上下左右来回穿梭,只有当其专属的长弓飞弹划过天际时,才突然让人意识到它的存在。不过空中堡垒既然作为帝国军空战兵团的超强终极武器,当然也不会是盏省油的灯,纵使雷达全遭电子反制系统干扰,还是可以凭藉热感应仪器侦测到飞弹喷出的尾火,及时释放出干扰诱饵引诱飞弹转向,防卫飞弹随即四面八方呈辐射状射出,和隐形战机发出的反制武器不停撞击出爆炸的火花,将半边天空闪耀得有如国庆烟火般炫丽。
眼看隐形战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我们才刚燃起的希望立即又被浇熄。
「这下完蛋了啦!」我耳中传来的是山猫失望的声音:「连隐形战机都伤不到那隻空中怪兽,我们还能怎么办?」
「呸呸呸,你这死胖子,说这是那一国的鸟话?」「扣」一声敲头声后紧接着传出的是独狼的声音:「你再说一次,看我不用枪托敲烂你那颗笨头才怪。」
我这才发现,敌军的猛烈砲火,不知什么时候已把他们两个,加上火凤、红鹤、飞狐,一起凑到和我同在一处阵地之内。
「我说的是实话嘛。」山猫哭丧着脸说道:「那不然你想一个办法出来?」
「嘿,我他妈要是想得出办法…」独狼仰天朝一架从我们正上方飞过的战斗飞艇射出一发彻甲榴弹,「轰」地一声将半边机翼连着推进器一起炸掉,才又继续说道:「…早就换我当队长了,哈哈,这是开玩笑的啦,不过我想龙豹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说是不是啊,龙豹?」
妈的,我哪有什么屁办法啊?在游戏里,所有的任务都是由玩家操纵,我可不会像那个混帐蛮牛一样,故意留下个空中堡垒来折磨自己,不过现在状况又有所不同。眼见大家不约而同对我投以期盼的眼神,逼得我想不动脑也不行。
「嗯,看样子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行。」我很自然地引用了金庸武侠小说的用语。
「什么意思?」飞狐、火凤、红鹤一起看着我,「队长,可以麻烦你解释清楚一点吗?」
「难道你们都没看过金庸的小说吗…」说到这我突然想到,他们当然不会看过,连忙改口道:「简单来说,就是要利用帝国军的武器,反过来打帝国军。」
这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人工道路上那些飞弹载具,只可惜他们已经被我们全摧毁了,而且空中堡垒既然连隐形战机最先进的长弓飞弹都有办法拦下,我看就算那些飞弹载具还在,恐怕也没什么用。我失望地摇摇头,忽然之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立在山头上的那几座砲塔。
「有了!」我兴奋地大叫,「你们几个跟我来。」
藉着剩馀不多的隐形功能,我们几个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一级级的坡坎直达山头,走进好像乌龟壳的砲塔内一瞧,控制台上琳瑯满目的仪表板让我当场傻眼。
我忘了,眼前这砲可不是利用火药包发射的传统火砲,而是藉由电磁场產生相斥磁极作为推进动力的电磁加农砲。
「怎么…」我气馁道:「这砲不是塞上药包拉了就可以打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按钮!」
「无所谓,」火凤笑道:「这还难不倒我。」说着便坐下来开始熟练地操作。
我差点忘了,她连隐形战机上那么复杂的射控系统都能操作了,这么区区一门电磁加农砲又怎能难得倒她?
「对呀,」独狼色瞇瞇地说道:「谁不知道你最会打炮…」我连忙摀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砲塔徐徐地转动了半圈,连人都鑽得进去的粗壮砲管朝向天空一截又一截地伸到了最长。火凤回头问道:「队长,要瞄准那个位置?还有,初速要设定多少?」
我想了想,「要打到这么高的高度,我看初速还是设到最大比较保险一点。至于打哪里才好呢…嗯,就对准喷气口打吧,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把引擎室造得跟外壳一样厚。而且就算砲弹的威力不够大,还可以藉着引爆燃料多造成一点伤害。」
火凤在仪表板上按下几个钮,只见射控萤幕上立即跑出好几个十字游标锁定在空中堡垒多处喷气口,砲管也随之调整了角度,紧接着输送带将砲弹运上砲座塞进砲膛内,电力表上的数值随即一路往上攀升,过没十秒鐘,萤幕已秀出「电磁场已准备就绪」的字样,就只等按下发射钮了。
虽然利用磁场原理推进的巨砲,照理应该是不可能像传统火砲发射时那么惊天动地,不过大家还是下意识地都将战斗头盔的护目镜和面罩放下。
火凤战战兢兢地按下发射钮,砲弹立即无声无息穿过烟囱般的砲管,几呈笔直地朝向天际飞去,先在一具推进器的出口炸开了一个大洞,紧接着又往里头一路炸去,爆炸的火光从内隐隐透出,使得空中堡垒半边有如灯笼般被映得红通通的。
正如我所想的,空中堡垒无法藉由热感应仪侦测到没有动力推进器的砲弹,而击中燃料室后引起的连锁爆炸,也确实给予对方更大的伤害。
电磁加农砲照着锁定的目标持续射击,空中堡垒面向我们这半面的推进器几乎全数被毁,丧失了这么多动力之下,已经没可能还悬浮在空中,只有将剩下的推进器由垂直调为水平,冒着浓烟和火烬歪歪斜斜地想要逃离现场,此时一阵大爆炸从底部往上直接贯穿整个堡垒,成了压倒这隻巨兽的最后一根稻草。空中堡垒像陨石般自高空飞坠而下,无巧不巧正好落在整条巖壁的正中央,掀起了有如核弹爆发般的蕈状巨云!当狂烈的爆炸风暴褪去,只见坠落地点周遭一圈几乎已被夷为平地,中心处的巖壁更是整座崩落,现出了一个几十公尺宽的大缺口。
整片战场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紧接着反抗军的登陆战车群便从空中堡垒清出的空间长驱直入,残存的帝国军步兵群失去崖壁屏障,又哪有办法和这钢铁之师匹敌?勉强抵抗了一阵,便往后头的原野仓皇撤离了。
这场滩头恶战,至此终于宣告结束,我们拖着伤痛疲累的身躯来到预定的集合地点,准备和雄狮中队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