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真实的夫妻感让他内心得到莫大的满足,同时又对接下来的分离感到焦虑。想到又是好几个月才能见到她,他笑得有些泛苦。
迟樱给他装了好多久光贴之类的膏药,因为他平时会健身什么的,难免肌肉拉伤。最后她把一些她爱吃的糖塞进去填空隙,聂桓不喜欢甜食,但是她每次投喂的时候他都是来者不拒。
“这些糖都很好吃的,也不是很甜。”她侧脸看向聂桓。
聂桓点点头,摸摸下巴不经思考地说:“要不我们私奔吧。”
“才不呢。”迟樱奇怪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荒唐的事。
他愣了一下,没有计较她的否决,不可抑地惆怅起来,眼里心底肆虐着无边的落寞与恐慌。
这是,他熟悉而永远不能适应的感觉,一种孤独灰暗的绝望。
他原本进行的历练也被她轻而易举如同勾勾小指头地给毁了,他又要重新努力走回那条路上去。但现在他还没有那个心情,他只想下午航班取消。
聂桓早不是小孩子了,再疼也得挺着,不过他允许自己吃点药缓解,这药只能从她这开给他。
“多给我打几个电话和视频行不行?”
“那早晚各打一个,其他时间就发消息。”迟樱道。
聂桓抱住她,贴着她脖颈:“好吧。”
……
……
就像迟樱预想的那样,迟琳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抽出时间带她认识更多和她同龄的一些年轻人。他们也是富人家的子女,他们的父母大多是迟琳和聂诚的生意伙伴,也有各行业的巨头,总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对于这些彼此熟识多年的富二代来说,迟樱算是个新面孔,因为她以前不怎么出现在交际场合,在迟琳那里她也是扮演的一个性格内向比较认生的形象。
他们或时尚新潮或端庄文雅,奉赏阳春白雪亦品玩当下流行,他们性格各异,不过相同的是他们风华正茂。
这些人也对迟樱展露了恰当的友好,对她表示欢迎,但很多人见过她几次后便不由自主产生这样的感觉,他们想成为她的好朋友,可是根本无从下手。
因为迟樱长得很迷人,外表足以男女通吃,性格看似冷淡实际上难以捉摸,神秘而吸引人前去探索。
不管如何,想要拉近关系,总是免不了去想办法讨好,首先要从喜恶下手。女生们认为她们更有优势,于是先展开攻略,然而当她们回来聚在一起跟男生们复盘的时候,发现总是把自己交代出去,而没有在迟樱那里获得她的太多信息。
他们注意到,迟樱有时一个人发呆的样子很可爱,她的关注点老是在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她曾在大家欢声笑语里聚精会神地站在窗前看楼下花园的两条狗打架。
她的幽默总是恰到好处,她体贴也识趣,懂得看眼色,虽然有着招人嫉妒的脸,但在一言一行间使别人把这种嫉妒变成喜欢。
于是迟樱被这样总结道,一个晶莹剔透的玲珑美人,被动技能是蛊心。
他们很多人要来迟樱的电话号,但没能加上她任何一个社交软件的好友,问她她便解释道自己不习惯用这些,找她直接打电话就好。
几个活泼的女生便经常约迟樱一起出去玩,外出活动时偶尔也有异性,有他们参与的场大多是进行体育运动或是玩些惊险刺激的鬼屋密室之类的。
他们一起玩过几回恐怖游戏后,一些对迟樱抱有好感的男生很是失望,因为迟樱根本不怕,所以对吊桥效应免疫。
而且她非常乐意走在全队最前面探路,包揽许多令人头皮发麻并且刁钻的单人任务,成为一名身高一米六气势却有一米八的坦克。
有个名场面是迟樱为了做任务而大步奔向手持电锯浑身鲜血的丧尸NPC从他身上拿道具,此举震惊安全屋里的众人。
因此她新结交的朋友们都很佩服她,尊称她为迟姐。并且他们愿意把这有趣的事和各自的朋友分享,他们还喜欢提她清冷美人系的外表,这便形成反差,于是迟大胆的名声就这么远扬了。
她的朋友越来越多,但她从不向聂桓主动提起,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如果他问,那么她再答。
实际上他会查她每个月的通话记录,打来两次的号码他才会加以警惕,别的他便以眼里的沙子一般方式对待,将其轻轻揉去。
但他不知道自己真正要面临的威胁根本不在那些通话名单上面。
迟樱对普通人无感,她真正想接触的是隐匿于普通人里的那些不同寻常的家伙。聂桓对她来说太过于熟悉而缺乏新鲜感,她很想见识一下别的同类。
上天就连这件事都很宠着她,就推了这么个人到她面前去。
在一个周六,迟琳带上女儿到刚归国的多年好友家里拜访。迟琳的这位朋友早在许多年前与国外一位大学教授结婚生子,不幸的是她的丈夫前几个月因车祸去世,她悲痛之下带着儿子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打算回来好好地散散心。
迟樱一对上那双从他父亲那继承来的蓝色眼睛,便知晓这碧波下埋伏暗流。
“我叫谢垣。”他中文很标准。
“我叫迟樱,迟到的迟,樱花的樱。”她微微一笑。
迟樱皮肤光白,穿着一身黑色,这简单不过的色彩全把人的视觉逼到她的脸上,让人看清她是多么漂亮。
同样十八岁,轮廓深邃、样貌俊美的谢垣凝视着面前堪堪到他胸口的女孩,她投来打量他的眼神如同塞壬的歌声,使他心脏加速跳动。
犹如西西里的晴天霹雳,他知道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们坐在沙发上,两个母亲则在厨房里同保姆探讨晚餐食材的烹饪。
谢垣游刃有余地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妥善地收敛心思,他见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外套,款式明显是男装,便道:“你这件外衣不错。”
某品牌前几年的限量款。
“这是我弟弟上中学的时候穿的。”迟樱手放在口袋里玩着一枚吉他拨片,答道。
“你还有个弟弟?”
“嗯,是我继父的儿子。”
谢垣饶有兴趣地体会从心底里爬升起的那一点焦虑感,他接着问:“那你们关系怎么样?”
迟樱面色平静地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过几年他要我和他结婚。”
听似答非所问,实际上她已经把她和弟弟的关系交代得很明了,甚至有些越线。
这可真棘手。
但天降打竹马,优势在他。
“所以你们两情相悦,啮臂为盟?就算和父母对着干也无所谓?”谢垣露出调侃的神色。
但他只看见女孩眼里,镜水无波,明澈、冰冷。她又是浅浅地一笑,抿掉不经意间流出的真实想法。
谢垣放松地舒展了眉山,他看着向女孩,已经想象到她在他怀里那份软香,他会吻她,尝她的唇舌。
迟樱了然那股气息的转变,对他说:“你跟我弟弟很像。”
“哦,是吗?”他开始以柔情的注视抚摸她,“但我比他更好。”
女孩脸上突然显出不屑,抱着胳膊反驳起来:“他长得比你帅,身材又好,还会做饭化妆穿搭……他什么都会。”她只是在描述客观事实。
“听起来他把你宠的不得了啊。”
谢垣不禁暗自思考对策,看来她虽然不喜欢她弟,但是她对他有依赖感。
“我也很宠他的。”她认真道。
他友好地笑了笑。
多年未见的两个女人有着许多的话要聊,她们谈起彼此的婚姻、事业、家庭,感慨时光的流逝,观念的改变,她们的人生轨迹不尽相同,然而她们却能互相感同身受。
吃完饭后她们在沙发上边喝茶边聊,话题转到两个孩子的身上。
“我儿子平时不用我操心的,我和他爸从来不唠叨他。”
“我女儿也是,现在孩子也都长大了,自己能做主了。”迟琳想了想摸摸女儿的手继续说:“但总归还是得看着点,你这是儿子还好说,女儿嘛,就得多注意。”
迟樱垂眸,不以为然地鼓了鼓腮。
Klischees.
“我儿子很喜欢音乐,他拉小提琴很不错的。”
“真好,孩子是应该会点乐器,小樱她会弹吉他和贝斯。”
“正巧你们两个都喜欢音乐,儿子,不如你带小樱去你音乐室你们交流交流?”
两位母亲看向孩子们的笑容里颇为默契地流露出一种无法声张的期待。
迟樱刚想拒绝,只见谢垣已经起身,她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跟着他一直上楼。
“我们都演奏弦乐器啊。”
迟樱听见他这句话,想起还有一个远在天边的也是。
她在他那架钢琴前停留,思绪凝滞,直到谢垣拉起小提琴,悠扬的乐声使她不由自主抬头看向他。
谢垣神情专注,为她演奏一曲《爱的礼赞》。
曲毕,他抬起眉眼,以和煦恬静的目光望向她,幽幽的深意就藏在其中。
“让我试试。”迟樱无视他的示好,伸出手,她神采奕奕的气势不容拒绝。
谢垣递给她,也不再客气:“难听的话我会捂耳朵的。”
她没有拿琴弓,伸手接过这把血统尊贵的瓜奈利小提琴。谢垣看着她随性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她翘起二郎腿,先是熟悉了下,而后开始指弹。前奏一响起,谢垣发现这是《爱在西元前》。
她不仅弹,而且唱,她唱歌很好听,嗓音很有辨识度。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用楔形文字刻下了永远,那已风化千年的誓言。”
迟樱弹唱终了,起身把琴还给他:“你没捂耳朵,看来还可以。”
这是她第一回弹小提琴,下次她想试试用琴弓拉吉他。
女孩的才情、美丽、有趣的灵魂让谢垣心情的躁动不能平息,他站在她面前,他很确定,他必须要得到她,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去扳倒他的情敌,然后把她诱哄到他的笼子里永远占据她。
他伸手接过琴,故意触碰她的手指,一股兴奋的刺热感传到大脑,他不禁着了魔地直接握住她的手。
迟樱本意并非惹他陷入情感的漩涡,她只是想知道他的本性有何稀奇之处,于是出于同类的惺惺相惜,她劝告他:“不要对我有想法。”
她语气淡然:“我不会给你收尸,我还会帮他把你埋了。”
“当然,也不必提他,我一个人也可能做出这种事。”
谢垣以力量优势扣牢她的手,他对那温热感实在是欲罢不能,对她的话不以为意,甚至弯起眼:“他为什么那么特别,他可以对你有想法,而我不可以?”
迟樱想抽出手而不能,眼里释放恶意,露出旗鼓相当的笑:“如果你的精神和自我愿意给我的存在下跪,我可以考虑一下把你也拴起来,让你待在我身边。”
啊,谢垣懂了。
她是一个支配者,饲养者。
不巧的是,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属性相同,注定是要对抗的。
谢垣越来越振奋,他想看看他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对他们两个来说先产生杀意的一方即是输家。
等她输了,他要碾灭她的所有荆棘,把她压在低处尽情地索取,让她哭着求他。然后他不会给予任何怜悯,降下玩弄的风雨,用他极端而病态的爱意使她窒息。
他嘲笑起那个素未谋面的情敌,因为那已经是一条狗,束手束脚的动物是根本不能和他相比的。
他如此傲气,以至于他俯首想要吻她,意在提前奖赏自己。
迟樱另一只手还空着,直接把他凑近的脸推开。她本来想扇他,但是让他带着巴掌印下楼见人这不好解释,于是改为更温和的方式。
她没有生气,她觉得这个新玩具她能玩很久。
“做我女朋友吧?”他脸上并无气馁,把琴收进琴盒。
迟樱甩开他的手,丢下一个冷冰冰的“滚”字,推门而出。
她转身时那长发的香气扑向他的呼吸。
谢垣将指尖余温置于唇上,视线随意地一扫,发现她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他走过去拾起,放在眼前打量。
是一枚银色的吉他拨片,浅浅镌刻着Sakura这个单词。
这是她的名片,亦是她的敌对宣言。
他将其紧握于掌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