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作响,就像把喇叭塞进耳膜中任其发声,乏味又单一的音调,不论怎么改变姿势,拍打、掏挖,它仍是一直自顾自地鸣叫着,鸣叫着……
像是上千颗急于破卵而出的幼虫,一同尖鸣呼嚎。
走出台北火车站,阿奇故作镇定步上天桥,拦路出现的女孩试图向他说话,阿奇摇摇头没有停下脚步,看着她手中高价兜售的爱心笔和不耐烦的嘴脸,阿奇很庆幸什么都听不到。
应该说所有的声音都被耳鸣压过了。
从小到大只有太过疲累时有过耳鸣症状,即使出现也是轻微的现象,不像现在这样,声音之大就快灌爆阿奇的耳膜,冷汗渗出毛细孔,他用手按住额头,手心溼的让人害怕。
平衡受到干扰,波涛汹涌的晕眩感佔据整颗脑袋,反胃的意念刺激着喉咙,阿奇不敢相信自己的忍耐力如此惊人,甚至超越平常人的地步了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
阿奇拿出手机试图拨号,才惊觉现在的他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要如何与别人通话?
夕阳就快隐没在西边,晚霞一片暗红,路灯早已发出光亮,阿奇颠跛走下天桥,靠在停车场的墙边,滑过脸颊而滴落的冷汗多到无法计数。
怎么回事啊?
被耳鸣吵到一片混乱的脑袋根本无法思考,阿奇索性低头蹲下身体,就连自己的喘气声都听不到了。
走过眼前的路人个个留下狐疑眼神,他不想被别人看出异样,愈是不想丢脸却愈无法控制身体颤抖,阿奇不由得去猜测别人的想法……
『这傢伙在干嘛?』
『真是不长进的年轻人,肯定是嗑药了!』
『喝醉酒?』
『真是奇怪的人,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即使神智被吵地快崩溃,还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被夺走听觉的同时也丧失了许多东西,阿奇坐倒在陌生的世界一角,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成为多馀的东西,所有物质都產生了距离,一种无法操控、愈加遥远的距离。
捉摸不到的感觉遍布全身,阿奇甚至没办法转动眼珠。
甚至意识到名为身体的躯壳即将脱离自己的感知范围,如果有灵魂出窍,就是这种感觉吗?
好难过,相对地却有种轻松的错觉衍生。
没想到摆脱身体是多么让人舒服的事,阿奇不需要施力抬脚,不需要撑起脊椎活着,更不需要弹性疲乏地接收所有外来的资讯,然后作出反应。
活着,原来是件挺累人的事啊……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阿奇觉得好轻松,所有繁琐的事都不重要了。
心脏传来莫名痛楚,就像被人用力捏住,窒息感綑绑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原本闭上的眼睛被迫睁开,忽然,消失了。
一阵空白,当阿奇意识到痛楚和耳鸣消失时,已经仰望天空许久,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喧哗人群仍然经过阿奇前方爬上天桥,路旁的小贩卖着红豆饼和葱油饼,那又甜又香的味道让肚子饿了起来。
原本卸下的重担一下子全回到肩上,阿奇尝试抽动手指,知觉完全復原,身上没有任何不适感。
手机卖力地振动,阿奇马上接起,传来女孩声音。
「你在哪?我已经在二楼了哦。」
「马……马上到,你等我一下。」阿奇有气无力地答道。
身体出现异常,自己最能清楚地感受到,但一切总算是回復正常了。
倚着墙站起,鑽进手里的红色物体令阿奇感到非常不安,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和小雨见面再说。
方才奇异的痛楚宛如一场短暂的恶梦,而作梦是最容易让人遗忘。
阿奇拂去身上灰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奇对于能把刚才遭遇到的事,完全拋诸脑后觉得十分了不起,能够快速转换心情面对这件事,也许是自己唯一的优点吧。
有时候太执着某件事,反而只会把自己困在恼人的情境中。
但像自己如此不执着的傢伙,内心深处也是挺冷血的也说不定。
一边质疑着自己,一边在毫无目标的活着,就是阿奇现在的写照。
推开知名咖啡店大门,浓郁的醉人咖啡香直扑脑门,除了诚品书店里的味道外,这里是我心中排名第二的好味道,纯粹为了品尝咖啡的人们,和纯粹为了让人们品尝咖啡的店员,构织成平凡祥和的流动。
在柜台点了一杯美式咖啡,正当要掏钱时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零钱跌落一地,阿奇睁大眼望着这名莽撞的傢伙,戴着洋基棒球帽的瘦高男子小声地嚷嚷抱歉,便棒着牛奶香四溢地玛奇朵咖啡急忙跑出店外,拾起零钱,阿奇看见男子坐上计程车驾驶座离去。
急躁而且没礼貌的计程车司机,不过还真年轻,目视大约27、28岁左右。
计程车司机不是都吃檳榔和蛮牛饮料提振精神吗?
不常坐计程车的阿奇只是凭藉刻板印象在想像罢了。
端着美式咖啡走上二楼,不用花时间寻找,就看到靠近窗口的座位有个不断朝自己挥手的女孩。
小雨,一个猪木暗恋的援交女孩。
也不知道小雨已经坐多久了,看她冰摩卡喝至一半,少说也坐了十分鐘了吧。
说不定连自己过马路的镜头都被她尽收眼底。
刚坐下喝一口咖啡,小雨微红的眼睛弯成月亮般,笑笑地夸讚阿奇人怎么那么好,肯出来陪她之类的。
阿奇静静地听她说,也猜她大概哭过,看着她假装没事的东扯西扯,心里泛起酸酸的感觉,便暗自提醒自己,如果她以后还需要有人听她倾诉,要他几点出来都没问题!
女孩唏哩哗啦地不停说,从她小学时候的糗事到读高中时和男友交往的趣事都娓娓道来,像在告诉阿奇她的人生歷程,希望有另一个人能更瞭解她似地。
即使只是资料上的瞭解也好。
后来,女孩说累了,转头望着窗外,明亮的招牌和霓虹灯点缀夜里的台北街头,车水马龙的交通一样壅塞,行人还是一样多,穿流不息的台北,只有凌晨会稍作歇息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阿奇的声音,小雨依旧凝视窗外,可以看见玻璃反射出来的她,开啟颤抖的唇,咬字清楚地说:「我有一个好朋友,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同做援交的好朋友,她……」
不知是空调太强还是错觉的关係,随着小雨吐出的字眼,阿奇忽然感到身体一阵寒冷,就像什么也不穿走在冬天的街头一样冷。
「她,死了。」
她,死了。
死了。
死。
了。
就像怎么挥也赶不走的苍蝇般环绕在耳际,那寒冰刺骨却又毫不真实的字眼。
走出捷运车站,朝公寓的方向漫步,阿奇原本要送小雨回家,却被她乾脆地婉拒了,只好提醒她最近还是先别打工,等兇手落网之后再说。
没想到小雨却愤慨地说要替朋友报仇,一定要找出杀人兇手不可。
情急之下,阿奇只好允诺她,说他们会帮她的忙,但条件就是暂时停止打工。
阿奇总是温柔的以『打工』代替『援交』字眼,虽然小雨老摆着一付不在乎的样子,但阿奇就是无法对她说出援交两字,也许,真正不能接受地是自以为开放的阿奇自己吧。
这么一来,所谓的表里不一就是像我这样的人。阿奇自嘲道。
自认无所谓地接收一切,潜意识里又批判着一切。
虽然厌恶这样的自己,但却是与生俱来的自己。
儘管和小雨只是刚认识,但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和兇手周旋,更重要的是,阿奇可不想看猪木哭泣的模样。
公寓大门外,熟悉地两人映入眼帘,猪木提着一大袋塞满饮料的塑胶袋,小胖则拿着二大包宵夜。
最受学生热爱的咸酥鸡和滷味!
看到好友阿奇的心情也稍微好了点,他们时常到阿奇租的地方大吃大喝,胡乱间扯,然后喝得酩酊大醉后再回家。
虽然只是瞎扯蛋一整晚,却很开心。
然而今晚却不同,他们有了正事要办。
三人进了房间后,小胖首先发问。
「你对面有住人了?」小胖永远都在静静地观察任何事情,想必他也发现了小爱房门的变化。
「嗯,新来的房客。」阿奇拉开啤酒拉环答道。
这个时候,小爱应该因为上晚班而不在房内了。阿奇心想。
「不会是女的吧?」猪木一脸色瞇瞇的表情,大概又想起某个谜片『色情房东荡房客』的日本教学片其不堪内容了吧。
「是女的没错,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知道,她是一位离过婚的老女人,个性古怪的很!」
阿奇说了谎。
只因为突然不想把小爱介绍给他们认识,是想把美好事物纳为己有的私心吗?
「你最近艳福真不少啊,阿奇。」猪木目光锐利,嫉妒化为利箭不断朝阿奇射来。
「哪有什么艳福啊。」顾左右而言他,阿奇巧妙避开猪木的询问。
用力把搁在墙角的矮圆桌摆上床,宵夜盛在桌上,然后打开一瓶酒精饮料,咕嚕咕嚕灌下半瓶,哈!真畅快!
内心深处隐约不快,小雨悲伤眼眸仍盘踞在阿奇心头。
「对了阿奇,那件事,我已经告诉猪木了。」小胖对阿奇说话,焦点仍放在笔记型电脑的萤幕上。
「哪件事?」
「援交啦!」猪木气呼呼地说道。
「你知道囉?」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嘛瞒着我?」猪木夹了一块滷味塞进嘴里,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偽装出很气愤的模样。
也许这样才能粉饰对小雨的感觉吧。
「那你现在还对人家有意思吗?」阿奇直接提问,藉以观察猪木的表情。
「完全没有了,」他一块鸡肉一口可乐,吃得满嘴油腻,「我不喜欢做这种事情的女孩子,就算她再漂亮也没用。」
短暂的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不过,这样对猪木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也不一定。
从小雨那包含太多祕密的眼神之中,阿奇可以感觉到她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和坚定,像这么复杂的女孩子,并不适合单纯的猪木。
「那,现在你对她是感到噁心?还是讨厌?」
「是还好啦,只是,我的初恋还是要正常一点的女孩子才行!」从小到大被不少女孩拒绝的猪木,他的内心也想必像肌肉般强壮而坚韧了吧。
阿奇笑了笑,也就是说还没到彻底厌恶的地步吧,这样就行了。
儘管援交的小雨对阿奇来说,并没有哪里不正常。
「阿奇,是不是有什么事,看你笑得一脸邪恶。」小胖过人的洞察力再度发威。
「有件事,想借助两位的力量。」心想自己嘴角肯定拉得很高吧,从猪木纳闷的五官和小胖抬头看自己的模样,阿奇突然觉得十分得意。
阿奇把小雨她朋友死亡一事、和她想找出兇手的初衷,以非常简洁有力的方式陈述一遍,然后加油添醋,补充说他们应该尽一份力帮帮这可怜的女孩,否则凭她一人之力迟早也会成为乾枯女尸案手下的受害者。
「怎么样?」阿奇充满元气问道。
看着猪木低头猛吃,还有小胖捏着双下巴沉思,阿奇开始感到不安,如果没有他们两人的帮助,自己该如何帮忙小雨呢?
凭阿奇一个人,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阿奇,」猪木面有难色地望着阿奇,感觉平时充满霸气的巨猩顿时虚弱不少,「我篮球队的练习时间很长很长耶,加上最近校际对抗赛也要开始了,这些你也知道吧?」
「嗯。」阿奇点头。
「找我解决程式问题的客户爆满到下下个月了,老实说,我并没有多馀的时间。」小胖诚实说道。
「嗯,也对。」阿奇无奈点头。
失落的圆在体内愈画愈大,胸有成竹的信心开始崩裂。
「变态杀人犯这种事情应该交给警察啊!」猪木避开我的眼神大声嚷嚷。
「我们三个平凡的大学生能有什么搞头呢?」小胖似乎下了决定。
「就算我们帮忙又真的能找到杀人犯吗?连警方都束手无策呢!」
「加上一堆学校报告要交,哪来多馀的时间玩侦探游戏。」
「还有……」
「不要说了……拜託,够了。」
阿奇举起手掌,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阻止他们再说下去。
他怕,再听他们说着,会连自己最后的坚持都被踩碎。
阿奇不想当个食言而肥的骗子!
「你们说的也对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有傻瓜才会答应去做吧。」阿奇黯然说道。
他能体谅猪木和小胖的难处,这种逞英雄的麻烦事又怎么能勉强朋友帮忙呢?
窜入喉中的酒精饮料似乎也变得苦涩不已,阿奇想起小雨哭红的脸。
她诉说着要替朋友找出杀人犯时的认真眼眸,还有电视新闻上死者家属悲痛哀凄的画面。
对于自己的无力,打从心底感到羞耻,阿奇认为自己的勇敢与坚强,或许连小雨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体认到自己的懦弱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事,阿奇咒骂自己,连朋友都说服不了,真是没用到极点了……
「没关係,既然你们都这么忙,那我就自己来好了。」阿奇勉强自己微笑说话,其实心里想哭的要命!
「嘿man!你脑袋秀逗了吗?」猪木露出比黑人还白的牙齿,笑道:「干嘛想一个人埋头苦干啊?」
「啊?」
「有人说不帮忙吗?」小胖也笑了,突破层层肉团的笑容,「从头到尾,我不记得有人说过吧?」
「什……什么?」
「别让我找出那隻爱模仿吸血鬼的变态!我一定要让那变态尝尝我卍字固定技的厉害才行!」猪木豪爽地笑着,无袖t恤露出的臂膀肌肉特别雄伟。
「偶而让电脑做些别的用途也不错。」小胖肥嘟嘟的脸上滑出微笑曲线。
「你、你们……」
「这么说你也决定帮忙囉,胖子?」猪木伸出手肘轻轻顶了小胖一下。
「你别搞错,我一开始就是站在阿奇这边的吧?」小胖对我比出『胜利』的v手势。
「你们真的是……」阿奇闭上眼,一瞬间似乎有水分模糊了视线,一种温暖的感觉哽在喉咙,说不出话来。
也不需要说。
猪木和小胖的手不约而同的搭在阿奇肩上。
「好啦,既然已经决定好要帮忙小雨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说到动脑筋,是猪木最不擅长的事情了。
「我负责从网路上蒐集所有乾枯女尸案的情报。」
「那猪木你和我上街头实地调查好了。」阿奇提议。
「啊?要地毯式搜索哦?」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如果能有命案现场的资料应该对调查很有帮助。」小胖一边瀏览网页,一边提出建议,嘴巴当然是塞满油炸鸡肉。
「对了,阿奇,你不是有个亲戚在台北当警官吗?」平时只知道追着球跑的猪木忽然神来一笔。
「亲戚?」阿奇脑海中逐渐浮现一个大男孩的身影,永远握着一把橡皮筋和木筷做成的手枪卖力狂奔,把口哨当警哨吹的男孩。
对!对呀!有阿汉堂哥在!
小时候常来阿奇家玩的阿汉堂哥,是个不折不扣的热血汉子,还记得每次玩警察抓小偷,他总是坚持要扮演警察,不论猜拳嬴还是输,就算赖皮倒地嚎淘大哭也在所不惜。
极负正义感的他看见高年级生欺侮弱小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前去扭打,个头永远比坏人短一截,斗志却无人能比!
如此嚮往警界生活的他,果然一路朝正义之路迈进,如今不但当上刑警,去年还侦破十大杀人要犯排名第五的割喉狂人。
阿奇稍微算了一下,大约一年没和堂哥见过面了,不过依阿汉堂哥的为人,硬着头皮拜访应该有用。
望向窗外,满月的银光显得特别耀眼,巷弄里猪木和小胖离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明天,将是全新的开始。
阿奇拨出阿汉堂哥的手机号码,虽然有点冒昧,但以前每次农历过年还是有打过照面,应该不会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吧。
嘟了6、7声后,阿奇突然有种错觉,紧张的心跳声居然盖过答铃声。
怀有目的打给对方,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喂,你好。」另一端传来疲累的声音,儘管疲倦,却带有一丝警戒意味。
「喂,喂喂,阿汉堂哥吗?我是阿奇啦!」
「阿奇?蛤?哪个阿奇啊?」
「咦?不会吧?从小跟你一起玩、偷摘邻居家水果然后被你追着跑的堂弟啊!」阿奇吞下尬尷的口水,继续解释,「你堂弟阿奇啦。」
「别激动别激动,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他笑道,像是捉弄对方特别开心的大笑,「真是稀奇耶你,怎么突然打给我?我听你爸说你跑到台北唸书了,原本要找一天跟你见个面,无奈刑事局的工作你也知道,真是让我忙翻天了。」
「是喔,那明天有没有空?」阿奇抓住这个再好不过的机会提出邀请。
「明天,嗯,我看看,上午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择期不如撞日,那么你就约个地方吧。」阿汉堂哥依旧那么乾脆。
在确定好时间和地点之后,掛上电话前阿奇和阿汉堂哥额外聊了一些近况和琐事,对方虽然抱怨刑警的工作多累多忙多不是人干的,但却愈说愈精神奕奕。
阿汉堂哥骨子里果真是做正义先锋的料啊!
仰望圆月,吸血怪物像个没有身体的影子出现在眼前,露出尖锐的獠牙嗤笑着,接着掐住裸女的脸并将獠牙咬在白晰脖子上,女子两手被胶带绑住,身体因为痛苦而激烈扭动,在女子嘴唇发紫断气前,体内的血液早已被吸乾!
即使只是幻想,阿奇仍然闭上眼不忍注视。
只针对援助交际的女孩下手,是对性交易过度偏激的错乱心格吗?
阿奇想让烦乱的思绪停止思考,脑袋却依然热烘烘地胡思乱想。
大字型地躺在床上,等到发现异状时为时已晚,视线在不知不觉时变得晦暗不清,阿奇伸手在眼前挥动,打算驱走遮蔽视线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有。
四肢失去力量,我想起傍晚身体出现过的异常情况,该不会又復发了吧?
心脏紧缩的痛彻心扉,冷汗直流,阿奇感觉自己像具死尸一样动弹不得,连发出声音都极为困难。
只有眼睛还能活动,我努力想转动眼球,无奈它只能瞪着前方,正好是窗口月亮的位置。
于是肌肉开始自发性地颤抖,像吸了毒的癮虫一样抽动着,呼吸困难,大腿明显地溼透温热,阿奇滑下一滴眼泪,感到耻辱,自从上国小以后,就再也没有尿溼裤子了…
身体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滴窜进自己体内的怪东西肯定是引起异状的祸源!
阿奇想起水晶项鍊,想起卖破古董的老婆婆,她那慈祥的面容,到现在阿奇还是没办法埋怨她。
视线產生变化,景物摇摇晃晃,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眨眼,睁开,眨眼,再睁开,还是一样。
月亮瞬间改变了顏色,紧接着,一切也都跟着被染色了!
满月不再皎洁明亮,取而代之的是潮红深透……
血一般地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