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N，这不是有没有把握的问题……」
沉柚离在洗手台前洗着手，默默听着脑海中小五跟另一道近十五、六岁少女的清脆嗓音对话。
很明显小五在跟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交流。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世界管理者』。
「…嘖，胆大妄为的死丫头。」被小五唤作『小N』的少女声音透着不耐，随即重重叹了口气：「看在你那个跟你看起来一样死脑筋的变革之人做出的贡献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
「小N…」
小N不耐烦地打断了小五。
「你应该知道的吧？我现在很不爽。」
「我最讨厌像他们那样的疯狗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那清脆的少女音冷冷地哼笑了声：
「你若是不能阻止她弄废仅存的淬练者，我真的会杀死你，小五。」
……好可怕。
沉柚离不住打了个寒颤。
『…呼，好了。』小五的声音响起，如释重负一般。
『要到了？』沉柚离关了水龙头，转身抽了张擦手纸。
『嗯。幸好我跟小N有些交情……当然也幸亏有你在。』
『我？…我有做什么吗？』沉柚离有些不解。
『你应该还记得你刚刚对宋妤的那番嘴炮吧？』
『喂，是有没有在尊重，我那可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沉柚离抗议。
『好啦。总之，据过往小三他们蒐集能量的路数来看，不只是会汲取男主扭曲化的爱意能量，还会藉由不断叠加刺激的方式聚积女主的绝望能量再将之蒐集。』
『你也知道我们这次来的时间还是有些晚了，小三跟他带的那个任务者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听刚刚宋妤说的，她早就有所觉察……或者说，是『叶心妍』故意留下足以让她发现的证据好刺激她积累她的绝望值——』
将擦手纸丢进垃圾桶的动作一顿，沉柚离接过她的话，『你是说，她的绝望能量……』
『对。在我们找上她之前，只剩20就要满了。』
『……』
在第四次元这些世界中，人的情感能量数值可以这样说，不论是所谓的爱意能量，还是绝望能量，抑或其他的情感能量的数值，可以视作有个乘载这些情感能量的容器，100是满值，50代表装载的情感能量已经到达容器的一半。
只剩20，换句话说，在他们来之前，宋妤的绝望能量若数值化已经高达80。
这个数字要说其中没有小三跟叶心妍那女人的手笔，沉柚离绝对不信。
她完全能够想到那女人在做完那骯脏噁心的事后会有多么不要脸地找上宋妤，然后想方设法刺激她，就为了蒐集那莫名其妙的能量——
「但是，在你跟交谈完后，刚刚小N跟我说，宋妤的绝望值已经降到了50。」
小五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沉柚离一下清醒过来。
她有些懵，「…降了？」
「刚刚小N主动找上我就是说的这个。她观察到在你说了那些话后，宋妤绝望值就在一点一滴往下掉，最后一句话出来更是直接掉了10，说老实话，我也没想到嘴炮的威力这么强大……」
「所以我说尊重呢？」
嘴上这么吐槽着，沉柚离脑海中却是浮现她最后那句话落地的那一刻，宋妤怔然落泪的画面。
表情愣愣的，泪珠却不断溢出，滚落。
深藏于溼润眼瞳中的破碎，清晰可映。
「总之我们也拿到祕密武器了，回去找宋妤吧！」
小五的声音将她再度拉了回来。
不再去想那一幕，沉柚离只无声叹了口气。
然后她随口回，「是是，知道了——」
说着，便出了洗手间往回走。
「话说刚刚呃…小N，她说的淬练者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只能说说来话长……」
「…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
「你确定要看？真的确定？」
拿着手机，沉柚离忍不住转头看向坐在旁边，面容沉静的宋妤，又一次的确认道。
『柚子，你都问几遍了！宋妤可没那么脆弱。』小五无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就怕这东西对她来说刺激太大嘛……』
「你不用担心我。」宋妤笑了，「虽然……也许会痛，但我想我已经有了直面一切不堪的勇气。」
说着，她声音低了下去，「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好吧。」
抿了抿唇，沉柚离站得离她更近了些，把手机横着放到她手上，「你来吧。」
宋妤抬眸看了她眼，沉柚离对上她的，眨了眨眼，手拍了拍她的肩，「我就在这，你直接放吧。」
像是要给予她勇气一样。
宋妤笑了笑，转回去，然后点开了那躺在相簿里影片分类的唯一的一个档案——
一时间，不堪入耳的淫秽声响响彻整个空间。
沉柚离憋着气，整张脸皱成一团，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气说服自己把视线放在萤幕上那让她感到非常辣眼，也非常有呕吐欲望的画面上不要移开。
『柚子，你的表情好狰狞。』
『你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就这么看了一小会，沉柚离依旧一脸便秘了半年以上想拉都拉不出来的表情，下一秒，她注意到那紧紧捏着手机机身的手指，视线随即落到宋妤侧脸上。
此时她眼睫低垂，正看着萤幕里上演激烈动作爱情片画面，像两隻发情的公狗跟母狗一样疯狂交合着的男女，面容依旧沉静，似乎看得入神。
衬着环绕她们周身的淫叫声、低喘声与交合发出的声响，显得格外诡异。
沉柚离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宋妤却自己开口了。她的视线仍然没有从萤幕上离开。
「我从来……没有见过秦一这样。」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低到沉柚离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都很沉稳，也很冷静，几乎不会有多馀的情绪起伏。」
「但对我却有少见的温柔和亲暱，我曾以为这是他爱一个人的表现。」
手指抚上萤幕，她垂敛着的眼睫颤了颤。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样子的疯狂，才是他真正爱一个人的证明。」
沉柚离并不说话，只偷偷在心里吐槽，这算哪门子爱，就只是被小头控制了而已。
『可是……作为世界的气运之子在对女主的感情忠诚度上应当是很高的，毕竟女主本身就是高度符合男主情感取向的存在。』
『能接连让几个世界的男主都选择背叛女主，说明叶心妍绝不只是单纯靠肉体去抢夺爱意值而已。』
小五的声音听起来若有所思。
『……呿，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爽想要嘴一下而已。』
『……好吧。』
「心妍……我不能没有你。」
注意力被响起的沙哑男声给拉了回来，沉柚离的表情再度便秘。
影片结束了。宋妤放下手机，紓了口气，随即看向她。
「还好，感觉没有想像中那么难以承受。」
她笑着对她道。
然后转过视线，看向那被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眼神几息变幻。
「其实，我不是不能理解。」
对上沉柚离疑惑的眼，宋妤就笑了，再度移开眼。
「秦一他啊……是一个对自己要求苛刻到近乎变态的人。他很擅长忍耐，时间久了就变成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很少有什么是能牵动他情绪的，也因此情感淡薄的不像个正常人。」
沉柚离安静听着，并不开口。
宋妤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比他以为的要瞭解他得多。」
「我曾以为他深爱着我，时间久了总会在我面前真正地柔软下来，不再那么紧绷，也不用固执地守着那些原则，我自以为自己是可以让他有安全感、归属感的避风港……」
「然后某一天，才惊觉他从来没有在我这得到过一刻的安全感或者归属感。」
「毕竟他都已经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求到了他要的东西。」
宋妤闭了闭眼，「他需要的是会毫不犹豫直接撕碎他原则的人，而我不过是个笨到以为尊重他、耐心等待就能等到他放下那些原则的榆木脑袋。」
「……」
空气安静得令人几欲窒息。
沉柚离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女人，欲言又止，直到对方因为她的迟迟不作声而看过来时，才憋不住：
「你……有没有想过，他大概、也不适合你？」
大概是她又说出了不在宋妤预想之内的话，对方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这我倒是没仔细想过……」宋妤陷入沉思。
沉柚离正想再说几句，「没关係啦，再想也…唔！」
砰——
门突然被用力推开，沉柚离被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一道些微低沉，彷彿附着磁性的男声响起：
「喂、我都迟了快一个半小时才来，怎么还没开始——」
下一秒，沉柚离看见从门后出现的男人，眼睛微微瞪大。
只见来人身材挺拔高挑，穿着一身白衬衫与西装裤，衬衫最上面两颗钮扣没扣，也没打领带，锁骨线条隐露于其间。五官立体而深邃，仅一边黑发瀏海垂覆额前，端的是不羈俊美。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眼型同她在叶心妍身上看到的是同类型，细微之处却又有所差异的桃花眸，深墨色的眼瞳清凌凌的。
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目光正锁定在一旁的宋妤身上。
宋妤只是看着他，眉微微蹙起，「你没有学过怎么敲门吗？」
男人倚在门边，唇畔衔着抹轻挑的笑意，两手抱胸，「好像还真没有。不然……你教教我？」
「……」宋妤不说话了。
沉柚离则是震住了。
这、这是——
就在这时，男人像是才注意到她，眉一挑，就问：「这位……是？」
「我朋友。」宋妤简短答道，像是不想同他多纠缠，开门见山就问：「你来我这做什么？」
男人嘖了声，「我刚刚进来就说了，问你怎么还没开始呢。」
「秦一那傢伙也找不见人，这不就来问你了？」
闻言，宋妤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你先回去宴会厅待着吧。」
「……」
见她这般作态，男人眼眸瞇了瞇，直起了身。
「你现在是连装没事都不会了？」
他隻手插兜，缓步走向坐在梳化台前的宋妤，低眸看她。
「这跟你有什么关係？」宋妤依旧不为所动，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厌烦。
此时的沉柚离已经在男人走过来的时候默默退到了不远处的角落，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男人嗤地笑出了声，「像你这种既无趣又讨人厌的女人，你觉得秦一那小子真的吃你这款？」
『呃，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很不妙的话……』
『……是还挺不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