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却是冷的。白暄妍刚一触碰到最外沿的那一圈浮浪，就被它的温度激得后退了半步。
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
白暄妍沿着海岸线走了一小段路，逐渐适应了海水的温度，于是便慢慢向水深处走去。
这一片海域呈浅蓝色，隐隐有些发绿，水质澄澈，望得见底。白暄妍甚至能看见自己在水底踩出的脚印。
离岸不远处划分出一片游泳和冲浪的区域，再往远处看去，海和天的交界便有些模糊了。白暄妍站在岸边，觉得自己好像也和海水融为一体，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不知不觉间，海水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海浪一波一波拍打着沙滩，又井然有序地依次退下，白暄妍盯着看了一会，忽然分不清移动的究竟是浪潮，还是她自己。
又一波浪花向她的小腿袭来，不知是不是已经开始退潮的缘故，潮水退去时也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白暄妍忽然有种自己即将被浪潮卷入海中的错觉。
然而那个瞬间的恐惧却是真实的。她挪不动步，只是下意识地回头寻找那个可以给她安全感的人。
“凌宇安……”
下一秒，对方就握住了她的手。
凌宇安提着她的鞋袜，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见白暄妍神色有异，他的目光中带着询问：“怎么了？我在的。”
白暄妍抓着他的手，这才从海水的桎梏中逃离出来。她几步跨上了岸，这才心有余悸地望了望背后的潮水：“感觉好像要被卷走了……”
她回过头，见凌宇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白暄妍顿时又恼怒起来，把刚才的恐惧都抛在了脑后：“你笑什么笑，我不是害怕，我是敬畏大自然。”
“好，”凌宇安实在难压自己的嘴角，却又不得不依着白暄妍，给她顺毛，“你没有害怕，胆子也不小，只是敬畏大自然。”
闻言，白暄妍也并没有跟他斗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低声道：“就像前段时间，有个知名女coser的老公，他就被离岸流卷走了……”
“妍妍，”凌宇安晃了晃她的手，拉回她的注意力，“别总想这些，你不会卷走的。”他说着，举起两人相握的手，“你看，我会一直牵着你，不会放手的。”
白暄妍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是啊，你要是不放手，就会和我一起被卷走。”
“那我们就一起被卷走，去海上漂流，再也不回来了。”凌宇安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抬眼眺望着大海，“阳光好的时候可以看鱼，天黑了可以看星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白暄妍想象了一下漂流的画面，起初还觉得有些浪漫，可她很快意识到凌宇安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凌宇安似乎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快乐。
两个人，和再也不回来的漂流，究竟意指什么？
白暄妍没有说话，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可她不知道凌宇安的过往，不知道凌宇安的经历，那个答案只有一个由她的感觉勾勒出的轮廓，她不知道里面究竟填充了些什么。
她也不敢深想。对于一切未知或者恐惧，她一贯能回避则回避。
“其实……在海上，或者在岸边，都是一样的。”白暄妍小声纠正道。
凌宇安收回目光，低头看向白暄妍，恢复了平日里轻松的神色：“什么？”
他似乎是没有听清楚白暄妍的话，又或者是一时没领会她话里的意思。白暄妍鼓起勇气跟他对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无论是在海上，还是在岸边，我们……我们都是可以在一起的。”
凌宇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如果说之前白暄妍在他的眼神中能读出冷漠和疏离的话，那么这一次，白暄妍也不确定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白暄妍率先移开了视线。
她犹豫着开口，重新解释道：“不是交往的那种在一起……我是想说，我愿意陪着你。”
白暄妍脸上滚烫。她实在不擅长在他人面前袒露心声，真情实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比让她去当众演讲更羞耻。
说完这句话，白暄妍立刻后悔了。
她愿意陪着凌宇安，可是凌宇安愿意么？如果凌宇安不愿意，岂不是显得她自作多情？
“……如果你需要的话。”白暄妍又加上了后半句。似乎多了这个前提条件，就可以掩盖一些她的害羞和慌张。毕竟她把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里。
白暄妍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几乎可以预判到对方的调侃，每一次她害羞的时候，凌宇安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是这一次没有。
凌宇安甚至没有笑，只是轻声应道：“好。”
好是什么意思？是需要她陪，还是不需要呢？
白暄妍心下忐忑，可是遇事不决就先放在一边是她一贯的作风，她的目光在沙滩上扫了一圈，有什么闪着微光的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凌宇安，那个是什么，是贝壳吗？”这一次，终于轮到白暄妍来转移话题了。
不等凌宇安回答，她就松开凌宇安的手，蹲下身去细看，确实是贝壳，甚至还有好几片。可惜它们都是碎片，随意地半埋在沙砾下面，有些表面还是脏兮兮的。
白暄妍第一次来海边，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凌宇安从小在A城长大，对这片沙滩十分熟悉，早已经没有了惊喜的感觉。他蹲在白暄妍身边，看着她脸上雀跃的表情，不由自主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了。
白暄妍伸手拨了拨贝壳上的沙砾，却并没有拿起它们。她又盯着看了一会，忽然问道：“这里会有寄居蟹吗？”
凌宇安点点头：“退潮以后会有的。”
白暄妍却紧张起来，她没有忘记刚才差点被潮水卷走的感觉：“那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退潮了？”
“是，可是……”
凌宇安想说时间还早，而且最近几年海边的寄居蟹也越来越少了，可白暄妍却打断了他：“不行，我得穿鞋，我怕我踩到它们。”
说着，白暄妍就要起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蹲了太久猛然起身的缘故，她眼前一黑，就要向前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