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仁,小心别暴露你的身分了。」帝奇提醒道。
「我知道。」
青仁点点头,谨慎走向泰亚。他紧闭双眼像是没察觉到两人的到来,直到青仁碰触到他才微微睁开眼睛,迷濛地看向青仁。
「泰亚大人,你没事吧?」青仁刻意以低沉的声音问,就是怕被泰亚认出来,但他不知道不只长相,双胞胎连他的声音都帮他改变了。他现在装出的怪异声调反而引人注意。
泰亚睁大眼睛,盯着青仁看。青仁不禁流了几滴冷汗,问:「泰亚大人,怎么了吗?」
「不,抱歉,我只是……第一次有人来关心我,有点惊讶而已。」外表看似青少年的泰亚,这时却露出天真的笑容,还有点害羞。
青仁内心一阵不捨与难过。「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你吗?可是你是长官,讨好你,关心你是当然的啊!」
泰亚偏头一脸疑惑地问:「是吗?」
「是啊!」青仁说道。
「可是我是实验品,一般人有需要关心实验品吗?」泰亚天真地问。
「实验……品?」
青仁不自觉跟着复诵,泰亚也不疑有他,说:「阿斯蒙迪大人说,我可以帮助大家了解人类身体的秘密,所以我一直都被当做实验品,接受许多药物注射。我很高兴可以帮助阿斯蒙迪大人,而且身体长得比一般人快,这样我就可以做别人做不到的事,只是这次药量好像太多了,身体有点撑不住。」泰亚又害羞地笑了笑。
「那些傢伙……他们打算杀了你吗?」青仁忍不住怒气,咬牙切齿,但泰亚摇摇头。
「这次是我自己要求的,原本下次注射是一年后,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我得要再长大才行,这样我才能做更多事,我才能帮助他们,他们就会爱我了。」
泰亚的笑容真诚,但青仁怒气难抑之下,一股苦涩油然而生。
「爱……?」
「对,只要我成功指挥作战,阿斯蒙迪大人就会爱我了;只要我能保护妈妈,她就会爱我了;只要我长大到能给青仁幸福,他就会爱我了,这样我们就能成为家人了。」
『这样的思考逻辑,究竟是谁告诉他的?这样乱七八糟的爱根本就不是爱!』
「你只要维持原本的样子就够了,不用勉强自己也没关係!」青仁说。
「原本的样子是不行的。原本的我太小,不被重视,也没有帮助阿斯蒙迪大人的力量,更无法像七王子那样给青仁幸福;我想要让他爱我,希望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这样很奇怪吗?」
泰亚的笑容落寞,彷彿知道自己在追求难以实现,甚至不可能的梦,却又非常坚定,寧愿忍受肉体的痛苦也非得得到他人的爱。
青仁想摇头,想怒吼,想告诉泰亚爱或是家人并不是靠这些手段可以得到的东西,也根本不用这些手段,更非说牺牲自己了。
但是他反而说不出话,也不敢抬头,他不知道要用什么立场劝导泰亚,因为他自己就是打算拋弃泰亚的其中一人。即使打定主意要带泰亚离开这鬼地方,但是之后呢?他最终要回家,他不会留在这个世界,泰亚最后仍会孤独一人。
他会拋弃泰亚,就跟他拋弃亚斯蓝一样,即使对方怎么样地喜欢他、爱他,但是他无法选择留在这个世界。毕竟,他不属于这里。
这样残忍的人,怎么有资格批评泰亚?既然无法选择对方,为什么又要带给对方希望?
「为什么你这么伤心呢?」
青仁吓得抬起头,泰亚墨绿的眼眸沉静但闪耀纯真的光辉,已经与最一开始认识的他完全不同。
「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我怎么会说这么多呢……你的眼睛让我安心,就跟青仁一样,个性也很像,会因为他人而伤心愤怒──」泰亚又笑了起来,在这一刻凝视青仁的双眼,脸色微变。
「你的脸……怎么会模模糊糊的?」
帝奇驀然抓住青仁的手拉起他,自己站在他身前,有意挡住泰亚的视线。泰亚一脸不悦。
「你让开,让我好好看看他的脸。」
「这可不行,泰亚大人的身体非常虚弱,已经出现幻觉了,我们得儘快带泰亚大人去治疗才行,这或许是药物的副作用──」帝奇快速说道,对上愤怒的墨绿色眼眸,他身体猛地一震。
「我说让开!」泰亚狠狠地瞪向帝奇,但他还是不让,只见他露出微微痛苦的神色。
「真不愧是阿斯蒙迪的儿子……差一点魔法就要破了呢。」帝奇小声说道。
泰亚怒喊:「你们是谁?居然能够在这里使用这么强力的魔法,是外国的间谍吗?想偷取我们的实验资料?」
泰亚说着,摇摇晃晃地撑起身打算站起来,帝奇见状迅速地从衣内口袋掏出粉末撒往泰亚脸上,粉末如魔术般变为一块黑布缠住泰亚整颗头,任泰亚怎么拉扯都拿不下来。
看成功地让泰亚与黑布纠缠不休,帝奇牵着青仁开始逃跑,青仁还搞不清楚状况时,泰亚高喊了他的名字。
「青仁,别走!」
「咦?已经被识破了吗?」青仁讶异地问。
「哈哈,我都忘了,有那种眼睛的傢伙很容易识破我们的易容术。小时候,不管我们装成谁都会被梅丽雅认出来呢──梅丽雅是阿斯蒙迪的母亲,是第四皇后,你知道吧?」
「喔……不对,我要带泰亚一起离开,干嘛要逃跑啊!」青仁说着就要往回跑,帝奇没有放开他的手。
「现在的你有办法带他离开吗?」看着青仁受伤的表情,帝奇仍然绷着脸严厉地说:「你刚才在他面前犹豫了,现在你有把握面对他的感情吗?你确定你能够说服他吗?如果不行,你最后一样会被他带回那间房间,难道这是你要的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带他离开,但是我不能放他一个人,我不能让他留在这里啊!」
帝奇紧握住青仁的双手,并亲吻他的手掌心,青仁瞬间感到掌心发热,脸不禁微红;帝奇愉悦地看着青仁的表情,趁机在他手背上也留下一吻。
「你不用担心,不用硬碰硬,要带那孩子离开有的是方法,我会跟你一起带他回国的,请你相信我吧,公主。」
「你……你白痴吗,我才不是什么公主!我是男人,堂堂正正的男人,少用噁心巴拉的方式跟我说话!」
青仁抽回双手并抱胸,讲话异常快速,脸红地撇向一边,显得他非常紧张。帝奇微笑称是,倒也发现青仁乖乖地跟着他逃跑。
这时整栋建筑物响起警报的悲鸣声,从走廊底部涌出大量研究人员,手上都拿着不同的工具,每个人表情戒慎恐惧地往不同方向快速移动。其中一人看见帝奇跟青仁呆愣在走廊上的样子,立马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拿器具,站在那里等魔兽来吃吗?若被我知道是谁把魔兽都放出来的,我非得将他一刀一刀开膛剖肚!」
两人快速跑进研究人员涌出的地方,那是一间超大型研究室,左手边可通往器材室,里头大多数的捕捉魔兽用器具皆已扫空,两人做做样子拿了一把套索和电击棍后,混入人潮中移动。
青仁小声地问帝奇:「说有人把魔兽都放出来了,难道是──?」
「嗯,应该是迪奥吧。他真有效率,这样我们的计画就完成一半了。」帝奇骄傲地回答。
「居然做出这种事……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青仁悄声骂道。
「放烟火囉──还有,我们要让北国再也不敢与王国为敌。」
说出这话的帝奇,表情简直比玛门男爵还阴险,比阿斯蒙迪更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