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许管家回来了,他还跟我说了件不得了的大事!」小怜急匆匆地跑来见李怀香。
「什么事?」头低低地雕着木头,不为所动。
许管家比她预期中还快回来,不过没关係,她的雕刻就快完成了,等手上这个刻好了后再上一下顏色,就大功告成了,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走了。
「许管家说二小姐、二小姐回来了,她是被莫然拋弃才回来的。」那个负心汉、薄情郎,该下十八层地狱。
哐噹!
手中的刻刀滑落,李怀香像座山似的挺坐在桌前。
雪儿她被莫然拋弃了…她被莫然拋弃了…,这都是她害的,是她害了雪儿!
「雪儿她…现在怎么样了?」声音空洞洞的。
「我不知道,许管家只说这么多。」
「去…去替我请许管家来,快去!」空洞的嗓音多了急慌。
小怜又急匆匆地跑开。
片刻后,许管家到了。
「夫人,请问你找属下有什么吩咐?」面对李怀香,许管家一如往常的恭敬,即使已经知道她不是正牌的夫人后依旧如此。
「许管家,可以请你告诉我,雪儿她怎么了吗?」急切地握住他的手臂。
「当然可以。」不着痕跡地挪下她的柔荑。「二小姐她过得很好,只是神情稍微忧鬱了一点。」说一点已是客气了,二小姐她那简直就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忧鬱…,就是不好了,果然还是她的错,是她不好,是她的罪过。
「雪儿她…有没有问起我?」如果有问起,就表示她认她这个姊姊,表示她不怪她。
「二小姐没有提过夫人。」他是无意间遇到二小姐的,本来他不知道那人是她,是看见李天山叫她的名,他才知道的。而拿主意告诉小怜,也是他自己的主张,因为他认为于情于理,都该让夫人知道二小姐的近况。
没有就是怪她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许管家,你下去忙吧。」
许管家退出去。
「小姐,二小姐现在这样,你要回去看看她吗?」小姐虽然去到李府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但她和二小姐的感情可比亲姊妹还亲,现在二小姐出事了,小姐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不…」她怎么还有脸回去面对雪儿?她不能回去,她没办法回去呀。
咦?小姐说不?「小姐你…不回去吗?」怎么可能?
「先让我静一静,小怜,你下去吧。」
遣退小怜后,李怀香又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最后,许是愣够了,她像是有了新决定般,又重拾起刻刀,开始又凿她的木头。
※※※
北院──。
独立在楼阁上,轩辕冽举目眺望,望尽落日天涯。
唇缓缓开闔,轻喃着:「佇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这是柳永的词,道尽他此刻的愁情。
每当他感到心情烦闷时,就会来北院沉淀一下思绪和心情。
这里是他的父亲──轩辕毋纵在他十岁那年为他建造的院落。
还记得落成那一年,父亲对他说:冽儿啊,这座院落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以后只要你感到心烦意乱时,就来这儿,它会像爹一样的指引你,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就因为爹的这一句话,让他只要有解不开的难题时,就来这里思考答案。
他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但他知道这座北院不是象徵雄伟傲然,而是他爹的精神。
所以,他从不让任何人进入,因为,这是他对已逝的父亲的尊敬。
已经傍晚时分了,而他却还在思考着,思考着该怎么决定对李怀香的处置。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他根本就不用再思考什么,就像破石所说的,按轩辕堡的律条处置就行了,用不着想太多。
但是,不是他要想太多,是他的心让他不得不想多那么一点。
李怀香该不该处置?
该!
她该不该受杖刑?
也该!
但这么做,真的是他的所愿了吗?
不是,他很明白、很清楚的知道不是。
那么,他心中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
这个答案又何必想呢?他要的不过就是她的人好好的,没有一点伤,不受半点罚,整个人完整无缺,没有损伤。
这就是答案了,他还想什么?又何必再想什么?
早在知道她是内应的那一刻,他就已放了她,已经不想再对她追究了,否则,他当时又为什么会心痛?
答案已不言而喻,轩辕冽至此才真正明白。
掌灯了,轩辕冽走出北院来到断尘居,他没有穿过长廊进到里面,只是透着远远的灯火看着远远的李怀香的一举一动。
她的身影依旧在那张桌案前,她的头依旧是低着,还有她的手也依旧不停地在动着。
这些日子以来,他没回房睡,但他都会这样站得远远地望着她。
他从来不知道她会雕刻,一直到那日他们二人闹翻后,他才知道她会雕刻。
因为,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雕刻。
轩辕冽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烁。
埋首于桌前的李怀香直觉地抬起头看向门外,但门外除了漆黑就还是漆黑了。
是她的错觉吧?不可能有人站在那里看她的。
头再次低下,再次雕刻的动作。
风起了,轩辕冽的身影挺立在风中,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