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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个礼拜,爸妈每天都准时的在晚上到我租屋的地方(他们坚持一定要有一份备用钥匙),然后把丰盛的食物放桌子上,这时更显出我桌子的小,而且连碗筷都带来了。
    我感到百分之百无力。
    「不是离婚了吗?还来干嘛?」
    「宝贝,不要那么无情嘛。我们离婚了,就不能来找你吗?」妈妈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
    爸爸夹着他最爱的高丽菜往口里塞:「我们一起吃饭,不是很好吗?丢你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里,我们会捨不得。」
    「你们不去蜜月吗?」吃了一口饭就没胃口了,我把碗推到一旁。
    妈妈像个新嫁娘似害羞的红着脸:「都那么老了,还要渡什么蜜月。」
    「对啊,还要花钱。」爸爸在旁附和着。
    我盯着他们看。
    「宝贝~你干嘛?妈妈会不好意思的。」她马上用手遮着脸。
    「为什么?你们明明相处的这么融洽,为什么还要离婚?」这点我一直不懂。
    爸爸放下筷子,认真的想我的问题。
    我玩着碗里的菜说:「不是吗?有很多人很想和你们一样廝守到老,其他夫妻应该都是忙着争吵、冷战或是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而產生口角。」
    「这些,我在你们身上都看不到。即然都过了二十几年,为什么不再撑一下,很快就能白头偕老了啊。」
    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爸爸才开口说:「所谓的白头偕老是什么?小芸,你知道吗?」
    「应该是....子孙满堂,然后夫妻俩个都很爱对方、愿意和对方到死亡的那一天,这个是吗?」
    他抓了抓下巴的鬍渣:「寧,你认为呢?」
    我妈叫方寧玲,爸爸喜欢叫她的中间名。
    「我认为不只到死亡的那一天哦。」妈妈一脸幸福的回答:「宝贝的回答很好,但是愿意的原动力是什么?爱的动力又是什么?这是宝贝要学习的。」
    「如果让我说,就是在每一刻每一秒,没有其他外来的因素或世俗眼光所拘束的爱,这种当下无私的爱,就是白头偕老。在那一刻,你心里想起的人是谁?真的是你的枕边人吗?这可要好好想一下哦。」
    爸爸讚赏的笑着,拍拍妈妈的手:「不错,没想到我前妻的见解也很独特。」
    「哪有~」妈妈笑的很开心:「是你教的好。」
    我一阵心寒:「这么说,你们不爱对方?」
    「当然爱啊。」妈妈拉着我的手:「应该是说,我们曾经爱过。」
    「即然爱过,为何又要分开?完美的爱不是从一而终吗?」这就是我不能接受秦伯伯他们的关係。
    对我来说,他们是陌生人、是不相干的另一对,不该介入我们的家庭。
    爸爸咳了一下:「小芸,如果今天我们不是你的父母,你会接受秦伯伯他们吗?」
    我想了一下,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能想像他们当我父母的样子。」
    就小白活生生的例子看起来,他们是一对明理且冷漠的父母。
    「其实我们从国中就认识秦伯伯他们了。」爸爸的声音很沉稳,听了让人很安心。
    「我们的角色其实是对调的,你妈妈和秦伯伯是一对、我和秦伯母是一对。」
    我怀疑的看着妈妈,她温柔的点了下头。
    爸爸接着说了:「你奶奶还在的时候,非常反对我和她在一起,因为她们家里的人口多又很复杂。在我们大学毕业那年,刚好她爷爷过逝,一些亲戚为了财產的事而闹上法庭。那时新闻篇幅很大,你奶奶知名她们家的丑闻后,以死威胁着要我和你秦伯母分手。」
    我的嘴张的很大,好几秒都合不起来。
    「不会吧?那个奶奶咧,在云林乡下的那个奶奶?」
    「是真的,宝贝~」妈妈眼眶含着泪:「就是她。」
    我真的不敢相信!
    奶奶在世的时候人很好的,我在她那里寄住常常和邻居的男生打架,她一点都不生气,还教我女孩子要强悍点,别人才不会欺负你。
    而且..她很和蔼很开明,一点都不像会拆散情侣的那种人。
    「你爸爸不能和你秦伯母见面,所以才託我送信给她,有一次被你奶奶看到,就叫人到我家向你外公提亲。你外公根本不知道我和别人交往,一等我放假回家,就跟我说他收了人家的礼金要我嫁给你爸爸。」
    我听的兴致勃勃,一直追问着:「结果呢?结果怎样?」
    妈妈苦笑着:「还能怎样,当然是嫁了,不然怎么会有你?」
    我皱着眉:「可是,你们一点都不爱对方啊,就这样子结婚很奇怪唄。」
    「你爸人很好。」妈妈欣慰的看着爸爸:「他一点都不勉强我,一直到三年后我们才同房,其实他是个好人。」
    「可是...你们之前不是说五年前才开始什么东东的,根本是骗我..明明你们还没结婚前就认识了呀。」
    爸爸搔着头说:「本来,我们互相约定不可以背叛另一半,但是...我们四个人一直都忘不了当初的那段恋情。好不容易..等到你们都长大了,然后...这种事情很难讲而且真的是无法控制的啊。」
    真的吗?真有那种为对方犠牲,另一面又不顾一切的爱情吗?
    「我可以依你们的故事编剧本吗?」我的戏剧细胞在心里蠢蠢欲动,而且赚人热泪的爱情故事总是热门票房的保证。
    「剧本?!」爸爸一脸疑惑:「你是说你之前参加的那个社团吗?可是你不是说退社了吗?」
    我呵呵笑着,抓了抓头:「是啊,我退社了。」
    妈妈疼爱的摸着我的头:「谁说退社就不能碰剧本的?我们宝贝要写就写的好看一点哦。」
    「妈...」我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来。
    在他们面前,我永远是小孩。
    「好了,都快九点了。」爸爸站起来伸伸懒腰:「小芸也该休息了。」
    「妈,我帮你收,等我一下我到房间拿袋子。」
    随便找了个藉口,我离开他们的视线,控制着自己的泪线。
    这样的父母,我不该和他们呕气的,该要感到何其有幸能拥有他们的爱。
    送着他们到楼下,我主动说了:「你们不要再来我这里吃晚餐了,我也该长大了。」
    妈妈一脸不解:「这怎么行,你一个人....」
    「妈..我知道你疼我,但是不能疼一辈子,我还是要学着长大的。」
    她一脸不捨,又说不出口。
    「而且,你们现在还在新婚阶段,不应该丢下另一半的。」我深吸口气:「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调适我的心情,也许过不久,我会很自然的接受你们的关係。」可能吧?这天总会到来的。
    爸爸看着我,很感动。
    他拉着妈妈:「走吧,女儿要长大,不要拦着她。」
    「但是....」妈妈还是很担心。
    爸爸的手在黑夜中挥着,很耀眼。「走啦!小芸,你一个人要小心点,有空要回家一下哦。」
    「嗯。」我点头,一直看着他们走远,看不见人影才心甘情愿的回到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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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把昨天和爸妈对话的这些告诉胡景宗。
    他夸张的做了个向后倒的动作后,跑过来紧紧的抱着我:「青芸~好姐妹,你真幸福,能够拥有这么好的爱。」
    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而且很博爱。
    看着他捲曲的睫毛,我笑着:「干嘛,你又要拿耶穌基督那套来对我吗?」
    「哦~no~我是个很开明的人。」他抚着左胸,装成痛苦的模样:「就像你不懂耶穌为我们流血的意义,我也不会勉强你的。只希望你有一天能和我一样到天国,享受着天使们的疪护。」
    「好了啦你,当了你快四年的同学了,还不清楚你头袋里想什么吗?」
    他无趣的走回去,拿起绿茶吸着。
    「是说....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不会这么闷,早就承认他们的再婚了。」
    我推了他一把:「不要老是以旁观者的想法来吐槽我好吗?我又没说不承认。」
    「是哦?」他挑着眉:「那你为什么不说?你爸妈一定很高兴的。」
    冰凉的宝特瓶底下渗出水渍,我用手沾了一些水在桌上写字,不说话。
    「讲到最后还是闷嘛,一点都不够坦白。」他轮流抬起脚玩着:「喂!」
    「干嘛?」我没好气的应着。
    「千万不要跟人说你是射手座嘿,有你这样的星座盟友真是丢脸。」他大我一岁。
    我不服气的朝他丢纸团:「谁说我不坦白?」
    「连对家人都不敢表示爱意的人会是射手座?别笑死人了。」
    「有啊!我有叫他们不要担心我,就是一种爱的表现。」我强辩着。
    胡景宗哈哈大笑着:「爱?这算哪门子的爱?你那么小家子的爱,谁会感受的到?」
    「难道要我像你那么博爱,见一个爱一个?」我嘲笑着。
    他先是耸肩,然后眼睛一亮且诡异的笑着:「好啊,那等一下就看你怎么展现你的爱囉。」
    「什么?」
    他用手指着我后头:「你那个爱~的男生走过来囉。」
    我转过头,看到张誉贤站在不远的树下。
    他先是踌躇了一会儿,接触到我的视线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走过来。
    「天啊!」我惊呼着,激动的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一地。
    胡景宗很开心咯咯的笑:「再说啊,说你不爱他才怪。」
    「别说了!快帮我捡啦!」我弯下身,慌乱的随便抓着。
    好不容易抓整齐了,只剩一张躱在桌子下。
    抱好收好的纸张,我伸手去抓。
    「青芸。」张誉贤走到我旁边了,他唤着。
    哦,心脏不要再跳了啦!烦死了!
    我深呼吸同时在心里倒数着,五、四、三、二、一。
    然后慢慢站起来,露出笑容。
    「什么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胡景宗不知滚到哪去了。这个臭王八,扔我一个人。
    他一来,原本浮燥的空气忽然变的沉稳多了。但是我的血液开始逆流衝上脑袋而导致昏沉沉的。
    「你..」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下个礼拜六有空吗?」
    耶~不会吧?他约..他约我耶?
    我努力克制着将要跳出口的喜悦,不在乎的说着:「应该有吧,干嘛?」
    他憨厚的笑着,推推眼镜:「也没有啦,就学弟妹他们一直要办个送别会...想说..想说约你一起去。」
    「约我去?」搞屁!什么送别会?
    「是啊。」
    我问着:「是你自己要来约我,还是....」
    他低头踢了踢鞋子上的泥土:「嗯,我想说你当过副社长,而且之前又那么尽责编的戏也很受欢迎,所以..所以我来找你一起去。」
    我乾笑着:「社长,你太天真了吧。学弟妹要请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来找我去,不是很奇怪吗?」
    「没关係啊!你是副社长咧。」他强调着。
    是啊,去那种场合再被羞辱一次吗?够了,一次就够了。
    我摇着头:「你忘了我一年多来都没踏进社办一步吗?要拿什么去见他们?」
    这个笨蛋、白痴、呆头鹅!
    「而且我上个月才退社,还要去参加那个可笑的聚会做什么?」
    「可笑?!」他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青芸,你怎么了?这一点都不像你。」
    我哈哈大笑着:「不像我?社长,在你眼里的我是怎样的人?温柔嫻熟,还是张牙舞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
    「你变太多了。」他凝重的看着我:「那个热情有衝劲的林青芸到哪去了?我认识的她不会像你这样冷嘲热讽的。」
    我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给他看,上面的书名是『彻底研究你的心露深处』。
    「人都是会变的,我最近爱看的书可精彩的咧。什么“把你的另一面展现出来”或是“去吧!冷热人间”,哦!还有一个心理大师写的“第八识的深层探讨”。我个人认为这些书的内容描写的都很生动,蛮符合现代人观看。」
    我拍了拍书皮上的灰尘:「我应该选错系了,当初应该选心理系才对,当个最最最受欢迎的心理疯子大师。」
    我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为何要把他推的更远?拜託~饶了他吧!心理的另一个我在呼叫请求着。
    他镜片后的眼神很复杂。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要拿刀把我脑袋剖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是啊,人都会变的。」
    我冷哼着,收着桌上的东西。
    「但是。」他看着我,用那双睛亮的眼睛:「我心里的那个林青芸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感性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着,我的双手开始感觉寒冷,没勇气看他。
    「而我喜欢的,刚好也是她那种单纯的个性。」他轻叹口气:「我不能要求时间为我停留,但是我可以把那份美好的回忆留下来。当我失去方向,或是遭遇到什么挫折,我会想起那个女孩子。」
    「她的不顾一切和像孩子气的笑容,通常是我的力量来源。」
    我握着拳头,闭紧嘴巴。
    张誉贤还是那种寛容的笑:「如果你有机会再遇到她,告诉她,我一直在等。不论多久,我会等她来向我诉说这些日子来到过什么地方,还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不管是吃饭睡觉这种无聊的事,只要她开口对我说,我都很乐意倾听。」
    我转身背对着他,泪悄悄从我的脸颊滑落。
    「希望会有那么一天,她可以再出现。」他说。
    我肩膀颤抖着,更多泪水迫不及待的衝出眼眶。
    「青芸...」他见我没回应,只能訕笑着:「那..就这样。」
    我在包包里找面纸急着把泪水擦掉然后叫住他,可是视线模糊看不清楚,再怎么翻找也只有吸油面纸。
    「人走了啦。」胡景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他手上拿着手帕递给我:「你到底在干嘛?」口气里充满责怪。
    「我也不知道....」抓过手帕,我擦着泪。「就...它就这么跑出来,我不是想说那些的。」
    他无奈的摇头:「难哦,我看你的个性,真的是很难!」
    我也知道,而且恨死了这种烂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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