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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冷没和李尤尖一起上楼,趁阿姨教训又把宿舍钥匙弄丢的女同学的间隙,踩着潮湿的草地到监控死角抽烟。
    她背靠栏杆,一是怕小道和对面男寝有人路过,二是有点懒就想站没站姿。
    火刚点燃,冷不防后脑勺被敲了下,“啵”一声,苏冷吃痛尖叫,第一口烟还没入肺就尽数喷出来。红唇微张,白雾轻吐,分不清是热气还是烟,表情跟着鲜活。
    季见予揶揄一笑,但表情不大,一身黑羽绒服敞着,还是很单薄,刚运动完,五官在一层灯罩下深刻如画,依旧是第一天那种轻佻语气:
    “借个火。”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 8.a sia
    打火机还在手里攥着,苏冷知道自己逃不过,下意识要递给他。可一瞬间,又记起什么,忿忿想着: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就要照做,火速缩手。
    已经晚了,季见予眼疾手快,直接越过中空的栏杆拽住她手腕,把她整个人都往前提一步。
    “没你这么小气的。”
    他睨她一眼,边说边低头就她的手按下去,微不可闻一声过后,火焰窜高,他高挺的鼻梁把那抹橘红拉长了,残风不断,忽明忽暗。
    终于点燃后,他松开她,捏住海绵体偏头蹙眉狠狠吸了一口。
    苏冷看得有些呆,为他刚才在火光里清晰英朗的脸,以及染瘾似沉默撷取尼古丁的劲头。
    “不喜欢那杯茶?”
    季见予声音冷淡,黑色眼睛亮得洞察人心,苏冷被灼了一下,扭脸把烟含进唇里,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各自沉默,各怀心思吞云吐雾半天,苏冷再回神时,发现天似乎都被染白了。
    “你说的,可以直接扔掉。”
    季见予靠在栏杆那,站姿随意,含糊不清笑了一声:“我觉得自己买得很对。”
    苏冷咬牙,恨不得把烟头摁他脸上,好灭灭那股嚣张气焰。
    可想想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扔了?”她脑子转得很快,猜是不是那个aj男告诉他的。
    可转念又否认了自己,aj男又不知道那杯茉莉初雪是季见予买的。
    不然,还有一种可能,他知道。
    季见予要追女孩子,势必是会闹得人尽皆知的。
    苏冷被这种莫须有的念头刺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一下变得沉默,死死捏紧了烟头。
    季见予瞥她一眼,十足不屑,“下次要糟蹋东西,往远了扔。”
    苏冷瞪他一眼,不能忍受他随便污蔑,“我又没让你给我买茶。还有,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
    茉莉初雪,大冬天也要喝正常冰,微糖。
    “我乐意,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还有,我不是那种喜欢默默付出的人,我买的,就必须告知你,免得你臭美还有别的男孩子按你的口味给你送茶。”
    苏冷脸莫名烫了一下,火烧云似的。
    他这人,太蛮横了,一点都不懂得收敛,干什么事都要追求极致,最不委屈自己。
    苏冷一直在默默等待什么,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可那晚之后,季见予再没说过那样赤裸、柔韧又热烈的话。
    哪怕他送她茶,刚才抓着她的手点烟,现在又和她一栏之隔,毫无芥蒂地做着禁忌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爱茉莉初雪。”
    苏冷脑子一片浆糊,忘记那天在奶茶店她气急败坏只点了一份茶,把他气走了。所以看到桌面上的茉莉初雪,她的心都快要撞出胸膛,那种极致拉扯的宿命感,比那晚他对她说完那句话后飘然落下的雪还要震慑。
    他真的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吗?
    季见予见她迷迷糊糊的,轻笑一声,嗓音温和:“或许你可以去问张金远。”
    苏冷皱了皱眉,张金远?谁啊,张金远默默打听她的喜好吗。
    鬼使神差脱口一句,“张金远喜欢我啊?”
    季见予一张脸瞬间冷下去,觉得额头涨痛,笑骂一句:“苏冷,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恋。”
    “今天穿aj和北面的是张金远吗?你同学。”
    季见予皱了皱眉,本不想漫无边际和她扯,可思维不自觉跟着她走,回忆了一下,好笑:“那是游其森,你们在食堂不打过照面了?”
    他突然一身松快,笑意跟着热起来。
    即使相互介绍过,苏冷还是不认识游其森,压根不记得他名。
    苏冷恍然大悟,正想再问什么,被季见予不耐烦地打断,“你还不回去,要闭寝了。”
    苏冷低头左看看右看看快要燃尽的烟,突然问:“这周末物理试卷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什么?”
    风花雪月的,她居然一本正经要和他聊物理题,季见予略微诧异,挑了挑眉,“那道题有问题,如果按照书本思维去解,会刻意忽略了题目中的一个条件认为是干扰项,B或D都可以算出来,可它题眼有漏洞又超纲了,”季见予看她一眼,发现她一双眼亮晶晶的,两手不自觉抓住栏杆,热切又期待,像只小狗一样。
    季见予心头一荡,轻吁口气,喉结上下动了两下,佯装看向别处,声音放缓,“要加上那个条件,虽然过程繁琐了一些,明显超纲,可选A才是毫无争议的。”
    苏冷惊呼一声,情不自禁抓住他袖子跳了两下,“真的,我也选第一个!”
    她嗓门尖尖细细的,在幽静空气里扩散开,季见予任她拽着,不动声色往前靠了靠,低下头抵在铁栏杆那里,鼻音沉沉:“真的,不要怀疑自己。至少,你现在得到了我的答案。”
    清澄呼吸混有淡淡的烟草味如霜打下来,苏冷有些贪恋这个味道,皱了皱鼻子嘀咕一句:“你真自大。”
    她真的很好奇,季见予永远没有跌倒的那一天吗。
    可不得不承认,他是物理的神——拿到省级一等奖,马上就要进集训营冲击国一,如果一切顺利,他不仅在决赛现场就能与清北签约,甚至能代表国家参加五大联赛。
    莫名奇妙,苏冷耳边响起了那晚文玉势在必得的冷静语气。
    季见予不会偏安一隅。小学的时候,他就有机会可以走到皇城脚下,现在他羽翼日益丰满,更没有理由不走出国门朝全世界培养高尖人才的摇篮走。
    哈佛、麻省理工、斯坦福,只要他想,世界任何一所顶级名校都会朝他抛出橄榄枝。
    解出与他一样的答案,苏冷的确欢喜又激动,洋洋得意把心放到肚子里。
    虽然,她本来就没怀疑自己。
    *
    圣诞那天,整个三中气氛高涨,明明没有特意布置,似乎也洋溢着节日的热闹气息。
    普通班有个女生在球场向季见予高调表白,一度闹得那场高一高二好不容易促成的比赛无法进行。
    苏冷当时也在现场,坐在乌泱泱的观众台上,看季见予好不容易帮自己队伍抢回球权——在比赛结束哨声吹响前一刻,还有逆转对方的可能。
    可关键时候,一个大冬天穿小短裙配牛皮靴的女生勇敢冲上场,堵住他去路。
    女生扒开自己衣领,引得全场一片惊呼,她饱满有廓的胸型上,纹有一串公式。
    p=m/v
    嘶声高喊:“季见予,密度小的东西总会浮出水面,那我想,你的密度一定不大,因为你会一直浮现在我梦里。”
    苏冷目瞪口呆,担心季见予下一秒会直接把球闷她脸上,把人砸得脑浆四溅。
    在全场高涨不断的起哄声中,女生丝毫不怯场,扬起锋利下颌线,张扬又大方,挑衅似地冲季见予扬眉。
    季见予脸色的确不好,眼神阴狠,下半身完全不动直接握球抬臂将手腕轻轻一扣,球从女生头顶落出一个完美抛物线。
    他早看到前插的游其森,兄弟俩默契十足,配合游刃有余,掀起全场比赛高潮的一个插曲丝毫不影响他们如鱼得水地传接,最后一秒,游其森闪过对方明显惊慌的防守动作,轻跃而上,但几乎把篮筐砸烂。
    响亮悠长的三声哨响,记分员都一时忘记更新比分,不知道人群中谁高喊了一声“高一赢了”,山呼海啸的呐喊才响彻云霄。
    球员几乎全都原地瘫倒,一堆堆的,留下一片汗渍。
    游其森扣篮后整个人侧翻下来,滚了几圈,表情有些痛苦,校医见状立马拎着医药箱上前,生怕出事。
    报名参加了这次救治队的同学呼啦啦跟着涌上去,唯独苏冷,等四周人都走光了,她才深一脚浅一脚追上去,记起来自己也是救治队成员。
    她纯属无聊,想消磨时光,但她觉得学校社团都无趣,认为那种地方的人不是功利心强就是势利眼。
    前两个月杨易杰和季见予打架之后,她自己也感冒,两人成了校医室常客,了解到学校还有这么一个组织,且缺人,苏冷经不住美女校医不停夸她形象好气质佳,将来能当救治队门面,一时脑热就入队了。
    救治队也就校运会和这种大型对抗赛能刷刷存在感,可上个月校运会苏冷感冒,错过了队伍的集体活动。
    这次高一高二的篮球赛是经体育组上报学校审批通过光明正大在体育场里举行的,算大场面了,啦啦队、救治队、摄影组一应俱全。
    其实如果不是跟着队伍走,苏冷是完全没兴趣来闻臭汗味的。
    季见予看了一眼篮筐下的混乱一角,嘴唇轻轻一弯,又野又雅的痞气,女生看得口干舌燥,心脏砰砰直跳,用同夜店拥挤舞池里的妩媚姿势蛇一样贴到季见予眼前。
    浓重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季见予深深皱眉,心躁成一团,面无表情迎上她的热辣目光。
    “季见予,你不会不行吧?”
    季见予浑身精肉,英俊脸上的紧致皮囊不屑动了一下,沉声提醒她:“你差点害我们输了。”
    女生轻轻笑出声,脑袋一歪,耳侧两边挑染的蓝发就漏了出来。
    “我知道啊,我故意的,如果你连我这关都过不去,季神,恐怕要让很多女孩子失望了。”
    季见予一阵厌恶,搞不清清楚三中怎么会有这种学生。又骚又贱,一股鸡味,怎么学校论坛没人造她的谣。
    他很恶毒下流地想着,毫无怜惜。
    “物理大神,听说你马上就要去集训营了,我想在你走之前,成为你的女朋友。”她手指从自己领口轻轻一挑,又滑到季见予喉结。
    季见予反射性后撤,眉眼压低,浮着一层暗光的眼睛从她胸口露出来的劣质纹身贴掠过。
    打着物理浪漫公式的噱头,烂大街的示爱表达,淘宝上一堆这样的纹身贴。
    季见予似笑非笑,嗓音有一丝高强度运动后低哑磁性,在女生耳边轻吐热气:“这位小姐,密度的物理符号ρ而不是p,我想卖地摊货的老板肯定没有你学历高。”
    学渣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纠正什么,可她并不觉得羞耻,反而更加兴奋,小脸通红,挑了挑眉,“哦?那我的学历,够不够做季神的女朋友呢,我为了你,连最难啃的物理都愿意学。”
    季见予置若罔闻,修长指尖还带有滚烫温度,轻佻从她胸前一过,“放到生物学里,ρ更像精.子的形状,”他眼神放浪,不紧不慢把话说完,“我这个人,谈性不谈爱呢,要不要我帮你把后面那个爱心抹掉?”
    女生脸色微变,起初很不可思议一向清冷淡漠的季见予会说这种下流充满暗示性的话,但很快,她被少年这种张烈的反差感击到全身发软。
    在季见予看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她都已经迫不及待要叫床,胃里泛恶,笑意顿时消失不见,低声警告她:
    “要发情你找错对象了,没人告诉你我只喜欢单纯柔弱的女孩子吗?”他伸出食指摇了摇,“你这种货色,脱光我都起不了反应。”
    女生脸色煞白,呆呆站着不知所措,脑袋都被炸开一般,整个人支离破碎地晃了晃。
    那些等着看热闹迟迟不肯离去的观众,心情跌宕起伏,只看到季见予有一段时间和女生贴得特别近,要吻上去一般。
    但突然,季见予面无表情走了,看都不看女生一眼。
    有人吆喝一声,散了吧,她不是季见予的菜。
    游其森伤到的是胳膊,校医怀疑他骨折了,紧急用三角巾固定住手臂,并让人抬来担架床,准备立马送往最近的医院拍片。
    苏冷手里还拿着碘酒棉签,毫无用处,想跟着队伍走,一把被人拉住手腕往反方向走。
    “你干嘛?”
    她下意识看了眼球场中央,空荡荡的,难道他应付完了?
    季见予不由分说,脚步不停拉着她走,“我也受伤了。”
    “关我屁事。”苏冷完全没当回事,才不信他这么厚的皮能受伤,自己不免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
    见她菱唇一弯,竟然还笑得出来,季见予体内一股无名火气,额头青筋跳动,确认她是真的没把他当回事。
    “苏冷,你没有心的吗?”
    苏冷的笑戛然而止,冷冷甩他一眼,指着远处被人群簇拥送走的游其森说:“你兄弟骨折了,你不想着陪他去医院,你就有心?”
    “我如果能给他接骨我一定陪。”季见予眉眼一团黑色雾气,依旧是个冷淡语调,“毫无意义的事我绝对不浪费时间。”
    苏冷沉默了,大概是不屑与他争论。
    季见予来到窗边,席地而坐,把一条腿缓缓伸出去时微不可闻吸了口气,苏冷看过去,只见他撩高的裤脚下晕出一片血。
    她失声提了一口气,心脏跟着往上跃,拿棉签和碘伏的手有点抖。
    他真的受伤了,什么时候呢。明明全场他拼杀最凶,不知疲倦不会累似的,精力充沛像匹狼,杀红眼。
    见她像木头一样杵着,季见予笑骂一句,“过来给我消毒啊。”
    苏冷不敢碰他,畏畏缩缩的,“要不……你和游其森一起去医院吧,应该还赶得上他们。”
    季见予修眉一紧,很不悦的样子,讥讽她一句:“苏冷,这点伤都处理不了你还当什么救治队成员。”
    苏冷最不经激,别人如果讽刺她一句,她一定会还回去十句,最后把东西一摔头也不回走人。
    她咬了咬唇,瞪他一眼,迟疑蹲下来,凑近去看他的伤。
    “喂,你的头发,无菌观念懂不懂。”
    她的头发调皮得很,总有几缕碎发松松散散掉下来,季见予下意识像那晚在楼底接吻那样,嫌碍事给她拨开。
    但他腿长,坐得远,手还没抬起来苏冷就自己撩开了,倒也不生气:“您懂,那你自己消毒吧,季院长的儿子,肯定比我们这些外行人懂。”
    说完,苏冷自己心窝攒着一团气,鼓得发涨,垂头把东西重重放下,说完就不理不管坐下来了,拿着鞋带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一阵沉默。
    季见予没什么反应,不容勘破的浅浅笑意挂在唇角,拿起东西一阵窸窣涂抹。
    苏冷没忍住看了一眼,血渍擦掉了,破皮的伤口显露出来,有些痂像树皮一样,他面不改色的,动作行云流水,还有闲心瞥她一眼,“你是要把鞋带系出花来。”
    苏冷气恼,她鞋带原本就没松,可在体育场馆里到处都有摄像头,又不敢把手机明目张胆拿出来看,只好拆了重系。
    他都看在眼里,此时才拆穿她。
    “怎么伤的?”
    季见予随口回答,语气不满,“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比赛,中途有一段高二那瘪三犯规逼抢。”
    他急于把球传出去,单膝着地滑行了一两米。
    “我问那道缝针的伤口。”
    苏冷刚才看到时,眉心一紧,又惊讶又不解。
    季见予一愣,才跟着低头看了一眼,满不在意,“在前面那个交叉路,走人行道,被颜丹开电车撞的。”
    两人视线触到一起,有一瞬没来由的滞空了。
    季见予似笑非笑,“运动会那天,我带伤跑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一句,清数他的功勋章吗,受伤了还跑步,显得他很能?
    苏冷想起那段时间的流言。
    ——季见予和一个穿六中校服的女生压马路,校运会那天,有人看到穿六中校裤的女生出现在季见予的比赛现场。
    季见予看她一阵静默,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后只剩下一抹戏谑的笑,
    “我都说了,我没有和她在一起。”
    “你为什么不拆线?”苏冷牛头不对马嘴,突然岔开话题,有意无意摩挲着自己的左手腕。
    她忍受不了可吸收线消失的时长,伤口痊愈就到医院拆了。
    季见予随手将棉签一扔,冷冷淡淡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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