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渊渟把大拇指按上门把手的时候还有些忐忑。
指纹识别成功,门锁发出轻快的声响松开,没了严丝合缝的阻隔,客厅里的欢闹声最先抵达。
他控制着自己一如既往慢条斯理地把钥匙归放在托盘,脱下大衣,弯腰换鞋,心跳却是和表面平静截然不同的笃笃发紧。
往里走两步,客厅一览无余,茶几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零食和瓶罐,连带着沙发上、坐在地毯上的人身边,吃的玩的零零散散。
阳台的门没关,风吹进来鼓起软薄的纱帘,帘尾晃荡,甩出来一个漂亮的弧线。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但是一览无余。
一览无余的客厅里,没有一个女孩子,更没有他想见的人。
他走到正中陡然起哄的人群旁边,从桌子上抽出来一瓶没动过的水,问闻千秋:“她们没来?”
闻千秋瞥他一眼,还是回道:“来了吧。”
字渊渟拧开瓶盖连喝叁四口,瓶子空了小半,再次环顾,确定自己没看到人,“在哪?”
闻千秋还看着手里的牌面,懒懒散散甩出来两张牌继续,随口回:“不知道,可能又走了。”
字渊渟眼神垂下来,在想她们还会回来的可能性。
半年太长了,他自以为的耐心,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她的身边总是在换人,他没法不担心,刚放假就怂恿他们组了这个局,甚至大方地把自己的公寓借出来。
今天因公穿着的全套西装在此刻显得过于紧缚勒人,他轻轻叹出一口气,扯了扯领带,正想起身回房换件衣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文丙正欲言又止地盯着他看。“有事?”
文丙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上,脸上的尴尬和闪躲实在明显。那东西,是他刚刚亲手丢下去的。
这么一场无声的对峙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免想起来刚刚那个略大的赌注,和放进矿泉水里的两片……伟哥。
只是为了让输家丢人的玩笑儿意外让字渊渟这个局外人承担了苦果,明显有点玩脱。
“……渊渟哥,你还好吗?”
新式药,两片,药效应该快而猛。
“他在里面放了点……壮阳的玩意儿。”
字渊渟看向手里的矿泉水瓶,刚刚拧开的时候心里想着事儿明显也没有注意松动的瓶口,但此刻明显异常的燥热确确实实佐证了他们的罪行。
他略显烦躁地把水瓶按在茶几上,连带着上面散乱的牌和零食都抖了叁抖,起身的时候半句话没说,最终还是带走了矿泉水。
“……他这反应是有事还是没事啊?”陡然安静的客厅里发出第一声响。
“好像有点事。”虽然他表情实在平静,但是西装裤也太过修身。
“……闻哥,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你自己没先试过?”
沉默。
撸一发应该就好了。
-
卧室门被反锁上,刚刚还能勉强维持的表面上的镇定半点不剩。字渊渟踉跄着走到床边,任由自己脸朝下砸进铺平的背面上。
微凉的被罩并没有让他缓解下去哪怕半分,体内的热潮几乎不受控制地集中往腹下钻。
人很难抵挡这种强效药物的作用,尤其是在客厅里可能马上会出现自己日思夜想却半年没见的人,这种直白强烈的欲望再难控制。
腰带金属扣松开的声音在寂静里很清脆,他把手伸进裤子里,紧裹的地方热烫得吓人。
他没有犹豫地握上内裤里已然勃起的性器,拇指从顶端抹下来点清液,就着这点润滑撸动。
他的脸埋进柔软的被面,呼吸声愈重,甚至偶尔有压抑不住的呻吟。
半年里,不是没有这种时候。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能体面而克制地完成这种情欲的疏解,但是今天不行。在药效的影响下,在一门之隔的喧闹里或许也有自己思念的那个声音的加持下,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时间于爱,就像强风于火。
指腹碾过肉楞,他不可避免地颤抖颤栗,呼吸都变得稀薄。他下意识偏开头,听见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声音,含糊又飘渺:“珂珂……”
松下来的裤子里面轻微的水声黏腻,他还不想在现在把这张床搞得一团糟。他缓缓掀开眼皮,接着浑身一震,“李珂……?”
这一声,显然清醒很多。
李珂也似乎是真的应声,或许只是初醒的懵懂所致。她蜷着腿窝在沙发里,侧颊还有压出来的红痕,视线却下沉在他几乎隐没在凌乱的被面里的手上。
收紧的手心里的东西,她并不是没看到。
字渊渟显然也没想到在自己房间里叫着别人名字的自慰会被正主抓个正着,短暂的怔愣之后,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抓着被子旋身,脚跟发力蹬起把自己往后推坐。
他们现在并不是可以当面臆想着另外一个人做这种事的关系。
尽管他已经迅速坐起身,脊背挺直,坐姿端正,但是皱乱的床面和散开的衣襟,潮红的面皮和粗重的呼吸,欲盖弥彰。
他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实在再难压回平静,李珂显然也没办法无动于衷地坐在他的房间。“……我先出去了。”
没人会回应她,他的头低垂,看不清神色,只有耳朵上的艳红无处遁藏。
李珂走出去把门关紧,回头看见程连第已经坐回沙发上,看见她出来举着杯子招呼她过来。“要先回去吗?”
“再歇会儿吧。”
程连第看着她换过的衣服,没再多问,只是把杯子递过来。“别喝冷的了。”
李珂指尖扣着杯子,抿了一口热水,腹痛略微缓解,但是尴尬却后知后觉涌上来,让她脸热。
即使字渊渟叫着她的名字自慰,但那是在他自己的房间,追根究底的话,还是她更冒犯一点。
但是她原本也没想在里面睡觉,只是因为早上喝了点冷水,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内裤的潮湿和小腹的刺痛。程连第出去给她买卫生巾,但是这栋楼实在靠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到回来。她忍了几分钟看着闭合的卧室,想进去碰碰运气,没想到原来放在这里的东西都还在原位。
她换过里面的衣服给程连第发了个消息,看见床边单人沙发上一团暖光,看着很舒服的样子,鬼使神差地坐下来,热晒的光照在肚子上,熨帖到她没有注意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
李珂捏紧杯柄,无可避免地想起来刚刚那套她亲自购买的淡青碎花被面上,垂挂的领带,散开的衬衫,绷紧的西裤,黑色袜子底下拱凸的踝骨,甚至是他头顶上揪住枕头而骨节突出青筋微暴的手,潮红脖子上的筋楞,被面上隐约露出的咬着被子却还溢出呻吟的牙齿,以及底下微红的虎口圈中,进进出出的,冒着水的涨红龟头。
艳色的视觉冲击,久久的回味无穷。
一股血潮在此时突然汹涌,跟某种情动时候的潮热异曲同工。
她动了动腿,再次举起膝盖上冒着袅袅热气的水杯送到嘴边。
她现在能笃定一个事实:即使是在正式分手了一年多之后,字渊渟也仍然喜欢她。
这让她有些意外,又有些隐秘的欢喜。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友谊还是恋情,都实在难以令人满意。
她从来没想把谁和谁去比,但是不可否认刚刚他趴在床上的那几分钟,把她吵醒的呻吟,就是能把别人衬得寡淡,让她突然觉得半年来的形形色色的男生的磨合都是浪费时间。
她压了压眉毛,试图驱散这个异军突起的念头。
但是卧室门在此刻“咔哒”一声松开,在喧闹中仍被她轻易捕捉。她没有回头,余光里从无到有,这个屋子的男主人出现。
她看见他在闻千秋身边坐下来,也没有说话,走路的时候带动的风后知后觉扑过来,有沐浴露的香味。
李珂抬头,看见他换了一套舒适的居家服,浅灰色的纯色长袖和休闲裤,裆处因为分腿的坐姿垂下来一块。
有些想法产生的瞬间,身体就已经不自觉做出了反应。她把指尖直起来,指甲在杯壁上敲了两下,声音不大,但他已经抬头看过来。
短暂的对视,李珂弯唇,端着杯子,走到阳台,前后脚的工夫,毫不意外地听见轻声的脚步,字渊渟端着个玻璃杯,里面浅褐色的酒液晃荡,他把胳膊架在阳台上,也不说话。
冬天的空气有些冷冽,但是今天的太阳很烈,在下午两叁点的时候晒着正好驱散这种冷冽。
她并不是纯粹叫他出来晒太阳的,他当然知道,这也应该是这个运筹帷幄的天之骄子第一次在对峙里最先沉不住气:“没事我就回去了。”
其实装作不知道,才是以两个人目前的关系来看最合适的解法。他直起身,略转过来,似乎真的要走的样子。
“我突然发现还是你最好。”她总是这样直白。
不是什么秋后算账,字渊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意外的惊喜突袭,实在很难让人不质疑其真实性。似乎不该是这样的。
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笃定了只要她回头,他就心甘情愿接盘——但是凭什么呢?他想复合,但如果只是因为被她撞见这种曾经被她鄙弃的难堪的样子,那谁又能保证这样的兴味又能维持多久?
何况这种轻佻的开场白让他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怨愤:“凭什么?”
“你不想吗?”
他哪里说得出来一个“不”字。
这种无力却不甘的愤懑让他呼吸微乱,重新靠在扶手上,俯瞰着底下的车水马龙。
沉默久到李珂几乎以为他不会轻易松口,他才沉了声音说:“你不要觉得撞见我叫着你的名字……就是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你想跟我谈,就得好好谈,我不可能再给你玩。”
“不玩,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字渊渟只是低头看着杯子,“这次算告白了吧?”
“啊?”李珂没反应过来,看见他蹲下去从透明的水培花盆里掐下来一朵郁金香塞进她的手里,后知后觉想明白。
这个仪式完成,字渊渟才想到什么:“你跟那个姓齐的,分了吗?”
李珂一愣,摸出来裤子里的手机:“我现在分。”
这架势摆明了没走心,最多就是看到他床上的那样子突发奇想。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他仰头闷掉剩下的酒,杯子重重压在阳台的玻璃桌面上,清脆而沉重的响声几乎破坏掉刚刚的和谐氛围。
他转身就走,李珂抓住他的手腕,“那还复合吗?”
他低头,张嘴抿紧一口气压下去,再开口仍然有些咬牙切齿:“复。”
李珂听见想要的答案,没再拉着他,靠上阳台围挡,姿势松弛。
他同意了,但是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