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迷上了骑马。
和大君双马并驾齐驱,同游大漠风光。
公主头上学歌舒捷绑了红白纽带,身穿红色骑马装,足登白皮靴。
大君是一身黑的勤马装,头上仍然是那条红、皇览纽带,足登黑皮靴。
飘盪的发丝、红黑相映的马’装,加上知音胯下枣红色的「布赫』,大君胯下是乌黑的「夜达尔」,一红一黑的背影,一柔一钢的笑声,初冬的下着花絮般的雪片,覆盖着大地,白茫茫的景色中,更凸显她们的与眾不同。
时而布赫多走了两步,叶尔达只要一步就追上,时而叶尔达抢了三步,布赫立刻追赶,两匹马靠得愈近,马身上的人影也头一着头,亲密不可言喻。
「大君和公主感情真好!」兰儿羡慕的说。
「小丫头,你该不会思春了!」吴尚宫捉狭地问。
「今年冬天真奇怪,到现在还没下大雪?」
「太阳喜欢公主,让大地暖洋洋,不是很好嘛!」
「婆娘,你说的对。」兰儿完全赞同,难得两人意见一致。
两人相中一块大石头,用手推掉上面的薄雪,跳上时头,坐着间聊。
「公主来大月氏四个月了,堂还没拜,大君究竟在想甚么?」
「因为公主有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爸爸。」
「不许对公主的父皇不敬!」
「我没说错……」大量的泪水从兰儿眼眶倾泻而出。
「怎么?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起来?」吴尚宫从束带里抽出手帕。
兰儿一边拭泪一边抽噎。「我爸我妈就是被杀人魔王杀的,那年我八岁,数也数不清的唐兵衝进我家所在的村庄,见男人就杀,女人就姦,我妈受不了休辱,一头撞墙……」兰儿馀悸犹存。「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男童女童就被带进玉门关,卖给关内几户大人家当奴僕,一晃眼就四年,幸好大君和塔将军路过,将我们这群流离失所的孤儿孤女买回大月氏。」
敌对的国家,同病相怜的无辜百姓。
勾起了吴尚宫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伤痛,潺潺落落。
「在你还没出生以前,大月氏联合大漠民族围打玉门关,我爹是士兵,死在那场战役中,我娘因养不起我们八个兄弟姊妹,女孩通通卖掉,我成了小妾,夫人不会生,要我担起传宗接代的责任,接连两胎生了女儿,夫人开始苛刻我,后来我生了儿子,原以为就此平安,没想到被扫地出门,流落长安城。」
啊!
谁说天下无不是父母!眼前就有一个,更远前面,还有一个。
吴尚宫跟公主一样被当成货物卖,战争迫使父母无情,不忍苛责。
人小鬼大的兰儿,突然懂了大君选择和亲,出卖自己,是明君之道,若不这样,就会开战,冤冤相报,无了时。
「婆娘!你被当成下蛋的母鸡!」兰儿破涕而笑。
「我这不叫胖,叫福。」吴尚宫回忆道。「幸亏公主需要奶水,公公到街上来找乳娘,七八个乳娘进了后宫,才人娘娘没问我过去,第一眼就指名我为公主的乳娘
,那时哭哭啼啼的公主,嘴一含着我的乳,不但不哭了,还发出咯格笑声,所以我就留下来照顾公主,直到现在。」
「那我也是福相。」修长的兰儿抢白。「大君带我回来后,将他的生活起居交给我打理,还帮我搭了穹庐,送我十头羊,十头牛,让我生活无忧无虑。」
驀地,两人抱在一起,为彼此死去的亲人而放声痛哭。
许久许久,泪乾了,两人又为自己幸运而放声大笑。
大君和公主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要报答他们。」
「最好的报恩就是搓合他们早日拜堂成亲。」
「为什么非要拜堂不可?」
「没拜堂,公主跟大君睡,形同妓女陪嫖客!」
妓女是甚么?嫖客又是甚么?汉语怎么这么难以理解?
兰儿偏着头苦思,身后传来窸窣声,回头一看,塔葛尔从金黄色的芒草丛冒出来,个头超大,活像大熊出没____吓死人了?吓人死了?哪一种说法才对?
「你们两个和好了!」塔葛尔纯粹是随便找个开场白,加入话题。
「打是情,骂是爱,我们的友谊得来不易。」兰儿笑道。
「奴婢小名____杏香。」大月氏没人问过她,吴尚宫得靠自己努力推销。「你不是姓吴,小名尚宫!」塔葛尔和兰儿眼睛瞪得跟盘子一样大。
不!尚宫是职衔!
「杏香。」
信箱?」塔葛尔和兰儿同时惊呼。
不不!听错了!
「杏香~~~~是杏花的杏,香气的香。」
「看你们像母女一样相处融洽,我耳朵总算可以清静了。」
不不不!她哪有那么老!
「杏香今年三十八岁,生不出像兰儿这么大的女儿。」
多说几次杏香、杏香、杏香……加强塔葛尔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干嘛杏香杏香杏香一直说个不停?舌头打结?
塔葛尔还没反应过来,兰儿瞅着旁边娇滴滴状的吴尚宫,贼眉贼眼,笑嘴咧成一弯絃月。「害吴尚宫备说老,都怪我天生娃娃脸,完全看不出来奴家过两天就十六岁生日!」若是没收到大礼……
哼哼!
吴杏香____休怪她大搞破坏!搞大破坏?哪个才正确?
杏香一定会妹妹准备大礼。」重点不是怕兰儿威胁,而是杏香又说了一遍。
谁?妹妹?是指她嘛?
回头,背后没别的女孩子。
左看右瞧,两边都没有其他女孩子。
兰儿猛地回神。「我的好姐姐!杏香姐姐!」帮忙多喊一遍。
「乖妹妹!」收买了兰儿,换塔葛尔,这不解风情的熊哥,她都已经自我介绍了好多遍,他怎不快把生辰八字交出来,还得劳她亲口问。「将军,姓乡冒昧请问,将军是姓塔,名葛尔?还是性塔葛,单字尔?……」
「搞错了,我姓塔葛尔,名将军。」塔葛尔捋了捋短髭。「我只是大君的贴身护卫,不是真的将军,我爹我娘希望我作将军,可我笨,没能光宗耀祖。」
护卫也好,将军也罢,只要是活的男人,对狼虎之年的杏香来说,都行!
「兰儿后天生日,姜君打算如何帮兰儿庆祝?」
闻言,塔葛尔一个不小心,拔了几根短髭下来,鬍根好疼,
有没有搞错?
兰儿是丫环,大君护卫帮她过生日,那谁去保护大君?
「生日这种俗事,只有女人记得,男人连他娘哪天打娘的娘胎出来都记不清楚
。」深褐色浓眉一挑,塔葛尔摆了摆巨大无比的手掌。「我寧可放牛吃草,也不会跟你们女人办甚么生日酒会啦、舞会啦……这些无聊的活动!」
「将军扫兴,难怪到现在还娶不到老婆!」兰儿边噘嘴边闪躲。
被熊掌打到,套用塔葛尔的口头禪____
格奶奶的,真要到地下见奶奶,还有爸爸妈妈……族繁不及辈载。
来个寧胡一家大团圆!
「月老不愿当媒人,哀~~~~」二百一十公分,一百三十来公斤的塔葛尔太息,要养这么大的块头,一餐得耗费一隻羊、半隻牛腿、五十两青稞、十杯苏奶茶,谁敢把姑娘嫁给他。「除了母熊看走眼,哀哀~~~~」
升不上真将军正因为这块头,打袭击战时,找不到长草藏身。
当大君的人肉盾牌,也是靠这块头,身子一横,刀枪箭弓……无所不挡。
到底,这个块头带给他幸福?还是灾祸?
塔葛尔低了头,他的未来就看眼前,石头上的吴尚宫是关键。
呿!
兰儿忽然探进他的眼眸,挡住他看吴信箱……吴姓乡……格奶奶的,小脸晃来晃去,晃得他头昏晕,一时忘了吴尚宫工的小名叫啥来着?
「那我来当红娘,为你和杏香姐姐……」
对了____杏香!
达一声。
突然一个弹指,敲到兰儿太阳穴,从石头上栽下去。
小脑袋不偏不倚撞到塔葛尔的子孙袋,伤势不重,但很尷尬。
塔葛尔退后一步,胀红了脸,生平第一个碰到那的女人,竟然是兰儿!
清白之身,毁了毁了,教他往后哪甚么脸见人?
「痛不痛?要不要找大夫?」吴尚宫跳下石头,只关心自己的性福。
太阳穴被那么一弹,瞬间冒出一颗大青春痘,兰儿好生委屈。
「痛的是我,要找大夫的也是我,杏香姐姐不心疼妹妹,心疼男人!」
「我看看,不严重吗,生日礼物我会送大礼弥补妹妹。」收买。
「谢谢,杏香~~~~姐姐。」左一句杏香,右一句姐姐,兰儿真够义气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就在他们欢笑声中,大君和公主分骑两匹马来到石头前,知音笑问。「远远就听见你们笑哈哈,介不介意我们加入?」
「我去给公主和大君拿苏奶茶。」吴尚宫不忘职责。
「我跟你一起去,」塔葛尔跟随。「杏香姑娘。」
杏香?塔葛尔怎么会知道乳娘的小名?
难道塔葛尔对乳娘有意思?
兰儿自觉事做没添财,塔葛尔和吴杏香已经走在一块,她喜欢公主,公主又为大月是发送天珠,永光陪嫁珍珠,这种慷慨善行,更兰儿兴气一定要达成公主心愿____早日与大君拜堂。
「大君再不跟公主拜堂成亲,将军头发都要等白。」
「塔葛尔等我做甚么?」
「大君在上,将军在下,大君成亲,将军才能娶妻。」
「无聊。」族靴一登,马头一调,大君往原始森林儿去。
「大君要去哪?」知音呼唤。策马急奔,
「不要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声爆吼。「我讨厌吃屁虫。」
「回不回来用晚膳?」知音忍着被咒骂的难过,勒住马头。
「不。」马蹄一阳,仰天嘶鸣,捲起滚滚黄沙。
这时,吴尚宫和塔葛尔各捧一杯苏奶茶来到。「发生甚么是了?」
闯了祸的兰儿,不敢再多嘴,无助地望着目光柔和的公主,做出求救表情。
「大君说他跟朋友约好了,晚几天才回来。」知音打圆场道。
比起拜堂和婚书,她更想得到他的心,他的爱……
可惜,大君、乳娘、塔葛尔、兰儿,没人了解这才是她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