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涵舅舅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明白薄待外甥女是被人所不齿的,但不得不说,两个孩子已经让他们压力够大了,这个本来就算不上亲厚的外甥女是个切切实实的累赘。
他没有说话。
小涵眼睛一亮,看向李裕龙。
李裕龙面色多多少少有点不太好看,觉得老婆是给自己找负担,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需要消耗的汽油,但对着小姑娘充满希冀的眼睛,最终还是默认了。
小涵背着自己的背包,高高兴兴朝蒋媛媛走去,说:“媛媛姐,我帮你抱铭铭吧。”
蒋媛媛拒绝了:“不用,他哭闹的时候你帮我逗逗他就行。”
“好的,媛媛姐。”小涵跟着蒋媛媛坐在了后座。
出发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没有太阳,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
车子在满是碎石和裂痕的路上磕磕绊绊开了两个钟,李裕龙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小涵舅舅跟着停下。最前面是金科开车,一开始还没有发现,开出去一小段路才发现后面的车子没跟上来。
金科问:“老萧,后面怎么了,要不要掉头看看?”
萧尘从后视镜往后看,什么也没看到。
其实按他的想法,他是懒得理那些人的,但现在还是末世开始不到一个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崩坏得那么彻底,李裕龙小涵他们毕竟是一起走了一段路的人,迎着金科询问的目光,他说:“掉头看看吧。”
掉头回去,却见小涵的舅舅舅妈都下了车,站在蒋媛媛的车子旁边,车门开着,而蒋媛媛和李裕龙似乎起了争执。
“媛媛,铭铭他不对劲,你别抱着他了,把孩子给我,你出来。”是李裕龙的声音。
萧尘一听,立刻下了车。
蒋媛媛紧紧抱着孩子,连连往另一边退去,口中说着:“不可能,铭铭怎么会有事情,他只是发烧了……对,发烧了,眼睛有点红是正常的……你走开!”
她尖叫着打开了李裕龙想抱走孩子的手。
沉清泠跟在萧尘身边,往车里一看,尽管蒋媛媛拼命挡着,还是看到了孩子血红色的眼睛。
那个本来乖巧的孩子,一双眼睛如葡萄一样明亮,似乎能倒映出清泉,此时完全失去了灵动,被混沌覆盖,胖乎乎的手拉起蒋媛媛的手臂就往自己嘴里放。
本来,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是很难拉得住大人的,尤其是在蒋媛媛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但在大家惊诧的眼神中,铭铭轻而易举把蒋媛媛的手臂拉到嘴巴里,张口一咬,鲜血就从蒋媛媛的手臂流了下来。
蒋媛媛呆了。
李裕龙趁此机会,把铭铭从蒋媛媛的怀里夺了过来,看了孩子一会,眼中露出不忍和痛苦,终于还是转过头,对萧尘说:“兄弟,你、你帮我行吗?”
萧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帮他处理已经变成污染者的儿子。
但他不打算接过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淡淡地说:“把他放在路上就行了,他已经变成污染者,不用多想。”
李裕龙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嘴里吐出一个好字,把小孩放在了路边。
回到驾驶位上,他满脸是泪。
萧尘也拉着沉清泠往越野车走去,往回走的时候,听到后面的车里,蒋媛媛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心冷如沉清泠,此时也是心中恻然。
萧尘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说:“动物界里的动物母亲,如果发现幼崽先天不足不能够生存下来,就会放弃幼崽,不会让给幼崽拖累自己和种群。如果幼崽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会首先保全自己,而不是让幼崽活下来。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人类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是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像为什么会有末世,为什么会有普通人和异能者之分,为什么她会是普通人,一切都是命罢了。
在无数次对天意不甘质问的时候,她没有得到回答,便也不应该有多余的同情。
沉清泠心情平复下来。
车子开着开着又遇到断道,不得不绕道旁边的一条小路。到了中午靠边休息,萧尘发面包的时候,沉清泠说:“蒋媛媛一家好像只有挂面了,我们给他们一点面包吧。”
他们好歹吃了李裕龙一顿鸡肉面。
萧尘点点头,另拿了一袋面包递给她。
沉清泠拿着面包走到蒋媛媛车子边上,敲了敲车窗。
蒋媛媛摇下车窗,露出憔悴的一张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显然一路上都在哭。
“之前吃了你们的鸡,现在还你们一袋面包,你们省着点吃。”沉清泠说,把面包从车窗里递过去。
李裕龙此时已经下了车,连忙说“谢谢”,倒是另一边的小涵盯着那袋面包看了好一会。
沉清泠只作没看到,李裕龙蒋媛媛对他们有过付出,小涵可没有,她并不是救世主,没有能力去救不相干的人。尽管她知道这一路上小涵都挺可怜的,她的舅舅舅妈不想管她,她应该没有吃饱过。
下午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了不久就遇到前面一根粗壮的树干从旁边的山坡倒下,直直拦在路中间。
大家下了车查看情况。
小路并不宽敞,也就并排开两辆车的宽度,一边是水沟,一边是山,绕道是不可能了。老是掉头往回走也不是办法,因为已经掉头一次了,再掉头,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路。最后大家决定,把这根树干挪开。
“挪开是必须挪开的,但怎么挪开这玩意啊?”最先发出疑问的是金科。
李裕龙紧紧皱着眉头,和蒋媛媛一样,他的脸色也不太好。萧尘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小涵舅舅说:“我们一起出力,直接滚动树干,只需要把这头挪开一些,能让车子过去就行了。”
大家都点头同意,于是四个男人和小涵舅妈都充当了搬树工。这回指挥的是小涵舅舅,他和妻子都力气不小,站在最边上。
“听我口令,一二三起!”
忙活了半个小时不到,树干挪开,大家脸上都露出喜色。
金科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老肖,你指挥得真不错!”
小涵舅舅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们以前都是做苦力的,我后来搞了辆车自己搬货,就是这车,要没有这车,也走不到现在……”
他无奈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中型面包车。
“现在有力气可太有用了,郑叔,你已经比很多人强了。”金科是个惯会说好话的,这一路上和不善言辞的小涵舅舅虽然没说多少话,但相处得不错。
“现在我们就盼着能找到人,我老家是没有地了,孩子他娘家有田有地,她兄弟前年去了,家里只有老岳父岳母,哎。”
沉清泠这才知道,为什么小涵舅舅一家人大老远去投奔岳家,但她没有小涵舅舅那么乐观,别说有田有地的地方也可能遭遇地裂,就算没有,一对老人家怎么守住田地和物资也是一个问题。
但她不会说出来,摧毁别人的希望。
继续上路,这天的运气实在不算好,临近傍晚也没开回大路,他们马上面临的问题是:晚上在哪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