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停来辆马车,数不清的黑衣人凭空出现般。
小丫头们吓得哇哇大哭,马车里出来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不嫌弃她们脏。
她抱起了最小的女孩,问她们的名字,哄她们不要哭。
她是个好人。
所有的小丫头都这般想,止住哭泣,乖乖上了马车。
苏皇后来把这几个小丫头给何皎皎带回去,虽说杀了最省事,像那个叫三娘的女人一样。
可孩子们什么都不懂,没必要惹这份杀孽。
妇人慈眉善目,提了裙摆要走,听到猫叫声又回了眸,笑道:“差点儿忘了,把那两只猫也给善祥抱回去吧。”
善祥,是苏皇后给何皎皎新的封号,她要重新走个章呈,换个新身份回去。
这对苏皇后来讲,轻而易举。
自始至终,她没有瞥凌昭一眼。
白猫很乖,没一会儿让死士抱上了马车,可那只橘色的猫……苏皇后记得是叫绒绒。
它凶得很,从死士怀里挣脱数次,每次都跑回了昏迷不醒的凌昭身旁趴下,朝人亮爪子哈气。
苏皇后撩着帘子,看得新奇,便扬声道:“它不想走就算了吧。”
小丫头们坐立难安,面面相觑,都没听懂苏皇后撂下帘子后,说的那一句话。
她说:“别让他死了、废了就成。”
苏皇后抱着白猫逗弄,淡淡牵了牵嘴角。
十八岁了啊。
但她想,还差点儿火候。
苏皇后在磨一把刀。
【??作者有话说】
本章笨蛋情侣彻底下线了qwq。
这里解释一下,苏长宁、太子、苏皇后,这三个人目前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他们各有各的想法和目的,甚至可以说是相互敌对的。
至于建成帝,一款不自知的苏皇后的背黑锅专用户罢了。
第67章 善祥
◎善祥,不用母后教你吧?◎
*
立秋的五天前, 何皎皎回到京城,住进了南山市。
立秋当日,满京便知, 皇帝病重,长住在南山寺为国祈福的太后,偶遇一妙龄少女。
太后识其慧根,深觉有缘, 由苏皇后出面将之收为义女,得封,善祥公主。
七月初, 今年第一场秋雨落下来后, 何皎皎却还没有见到太后。
她搬回坤宁宫住,每日清晨出宫, 往返南山寺一趟。
老人家不肯见她。
何皎皎在她日日诵经的佛堂外跪着,听梵音靡靡,前尘过往, 如梦似幻。
秋雨绵绵, 飘到七月底方停了, 白露。
清晨的浓雾许久不散,何皎皎目光凝在隐现的屋檐瓦砖上,发现落霜了。
何皎皎直直跪着, 出了会儿神,一道身影破开雾来, 取竹姑姑目光怜悯, 轻唤道:“殿下, 您起来, 进去歇会儿罢。”
“谢姑姑。”
何皎皎搀着雪蕊的手, 跪得太久了,她起身略有艰难,缓了好一会儿,随取竹姑姑走进佛堂。
佛堂中罗汉菩萨庄严肃穆,香缭缭。
看见端正跪坐蒲团前的佝偻身影,太后头发全白了。
何皎皎难忍酸涩,她有满肚子的委屈苦困,对老人家满腔不舍愧疚,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哪个年轻姑娘家天天进佛堂的,没得讨不吉利。”
老人双手合十,神情严肃,眼皮子不抬,还是撵她走。
何皎皎只当没听见,跪到她旁边的蒲团上去,慢慢捡起面前的佛豆。
宫里用的东西都顶好,青蚕豆色泽温润,玉一般的质感。
微凉触感落入掌心,指尖发凉,佛堂寂寥,木鱼声轻缓遥远。
何皎皎一时不忍悲从中来,弯下去的腰再直不起来,她伏在蒲团上小声抽泣起来。
“你哭什么?”
半晌,太后沉声发问,听少女哭腔委屈,“老祖宗,您不要我了吗?”
“哀家不要你了?”
她一声引得老人再绷不住,涕泪横流,“是你不要哀家了,是你们不要哀家了!”
“你啊,你啊—!”
太后心疼她,又心疼又怨,她怨自己老迈无力,护不住她最心疼的孙儿,反而还被人用来威胁拿捏她。
所以她不愿再亲近何皎皎了。
可是,又教她如何舍得。
“这群作孽的东西!”
见老人哭得不能自已,何皎皎忙擦干眼泪,去哄她:“您别不见我不理我就好,旁人我们不去管他。”
“再说了,我现在还是公主呢,没人敢欺负我了。”
太后缓缓止住眼泪,塌着肩膀身形委顿,末了,她自欺欺人闭上眼,紧紧搂住何皎皎,“好,以后你便陪着老祖宗在南山寺,我们管他们怎么争,怎么斗。”
何皎皎轻轻应声:“好。”
说完这个好字,没过半个时辰,何皎皎出南山寺,回了坤宁宫。
她眼下,在苏皇后身边当值。
每日能出宫探望太后一遭,是她给她的“恩典”。
建成帝似乎病入膏肓有一阵子了,可太子即位一事迟迟未提上章程,凌行止…连监国的名号都给捋了。
如今大小国事,私底下都由苏皇后处置。
何皎皎上午从南山寺回宫,下午便守在坤宁宫偏殿,替苏皇后研墨递笔,候着她执朱笔,批阅周章。
苏皇后从不对她多说,好像万事皆不对她设防。
何皎皎便万事都不多问,不多说,苏皇后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苏皇后正式向宗亲引见“善祥公主”。
她执手垂眸立在苏皇后身边,任由诸多目光打量,不避不退,落落大方。
何皎皎清楚,在场的命妇贵女们,没有不认得她的,没有不知道她是死在和亲路上的“令仪公主”。
那又如何,苏皇后说她是善祥公主,所有人将眼珠子瞪出来,也得弯下腰行礼,尊敬地喊她一声,“善祥公主万福金安。”
是非黑白,凭何定夺。
初见礼后,宫女引何皎皎席落座,她低眉颔首,如常过去坐了。
身旁是嘉宁。
席上众人神色各异,略有些尴尬的笑,气氛一时凝固,何皎皎面上浅笑,谁也没理。
枯坐少许,旁边忽然想起啜泣声,温荣大公主声音传过来,训斥道:“嘉宁,阖家团圆的日子,你哭什么哭?”
从何皎皎坐到她身旁,嘉宁眼眶便红了,她一直在忍,没忍住。
何皎皎递了张帕子过去,觉得她再坐下去不大好,起身致歉告辞。
她起身刚要走,嘉宁拽了她衣袖,抽抽嗒嗒地,“谁、谁撵你了,让母后瞧见,当我们欺负新来的呢。”
何皎皎一笑,规矩地坐回去。嘉宁擦掉眼泪,起身把凳子搬近她,想跟她说悄悄话。
还是那副未出阁的女儿家作态。
嘉宁跟她驸马,一定很好。
今日宴上,唯有太子妃苏月霜缺了席,据说身体不适。
席快散时,东宫来了人。
是来报喜的,小太监高亢的公鸭嗓喊了一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妃有喜了。”
苏月霜方被太医诊断出,怀有三月余的身孕。
苏皇后赏赐流水一般送进了东宫。
储君储妃夫妇,何皎皎许久未曾见过了,但她内心平静,别无杂念。
过去几日,她照常伺候苏皇后笔墨。
案几上奏章快要摆不下了,何皎皎将苏皇后批阅好的一撂堆码整齐,搬到耳房里去放。
此时有人进来通传道:“皇后娘娘,大将军来了。”
这两兄妹如今相见,都不用避人耳目。
何皎皎正要出去,却听苏皇后扬声,“善祥,帮我找本书出来。”
她没提书名,何皎皎心念一转,退进耳房角落,借长柜遮掩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