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露出这种表情?一点也没变呢你。”
鱼珠噘嘴,又说,“我可是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必担心我,我现在变得很厉害啦,也能挣钱了,我在城西买了一座院落,你要是没事,可以来我家做客。”
“好。”
鱼阙自然答应。
“你现在住哪里?”
鱼珠一股脑地介绍完自己,当然也想知道这个坏家伙现在近况如何?
“住在烛玉京,你不是想看烛玉京的红叶么?你若是得空了,可以到烛玉京小住,观看秋日盛景。”
“那他是?”
鱼珠自然没有忘记那双仿佛地狱来使似的眼睛,可那家伙现在正站在姐姐身边,一副“啊姐妹重逢场面好感人我不会说什么但是你最好不要提起我”的笑脸。
“呃……”鱼阙被问住,她挠了挠脸,还不知道该怎么对外称呼晏琼池,但见他抬手似乎想从怀里掏什么东西,她只得比他更快一步,说:“道侣。”
晏琼池点头如捣蒜:“是,没错。”
又补充道:“婚书八字帖儿也有,你想看我也有的。”
好能装,明明说过那种话,什么再出现在鱼阙面前我真的会杀了你……鱼阙是她的姐姐,她为什么不能见?
鱼珠看向他的眼神都幽怨起来了,见他打着哈哈跟姐姐说话,又把视线转移到鱼阙脸上,见她气色不错,丝毫看不出是受了那种伤的程度。
“怎么了?”
鱼阙见她直直看着自己,问。
鱼珠有很多话想问,可是看着她倒是说不出口了,她该说什么呢?
想伸手去拉拉她,但下一秒猫叫声打破了她鼓气的勇气,鱼珠有些泄气地看向被自己放在腰间布袋里的猫。
“小猫,刚刚捡到的,还没有取名字。”
鱼珠把小猫抱出来给她看。
然后意外地看见坏家伙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要看看么?顺便再给它取个有意义的名字罢,给你。”
鱼阙接着那个小小的猫,咳了一声,见这个小猫长得十分潦草,四只脚趾都比寻常小猫大一些,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谨慎地说:
“那不如,叫,大趾?”
鱼珠:……
围观众人:……
那也不能潦草的叫人家“大脚”吧?
晏琼池拍手:“太棒啦,取得很好!”
鱼珠在这天明白了一个事实,能打能抗看起来也上过几年学的坏家伙,她在取名字这方面是真的很烂。
“我以后若是有孩子,我还想让你给孩子取名呢,”鱼珠叹气,“只要有一个孩子随着阿娘的姓,鱼氏也将在那孩子身上繁衍生息。”
鱼阙玩着猫,听她说话,把目光又放在鱼珠平坦的小腹上,皱眉。
鱼斗繁的野心犹萦绕在耳,不免让她警觉。
“你……”
“我成家了,有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么?”
鱼珠见她欲言又止,非常大方地承认。
鱼阙的目光瞬间就变了,变得警惕,像是突然竖起耳朵的兔子。
“和谁?”
晏琼池在姐妹对话里适当插了一句进来。
“朱催玉!”鱼珠说:“昨日才喝的合卺酒。”
昨天才新婚,今日就要出任务。
鱼阙抱着猫的动作更僵硬了,目光炯炯,像是要把她烫出一个洞来,“朱催玉?他是谁?”
“你不知道。”鱼珠说,“是个很多愁善感的书呆子,正反我不能让书呆子欺负到我头上。”
可鱼阙还是担心。
鱼氏的血脉可就只剩她们两个,虽然鱼珠没有学过术法,但要是又被有心人掳走怎么办?
“不说啦,我家在城西三街尽头,门上挂着浪花旗那个就是,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我先去出任务,啊,对了,你要找我,到衙门报我大名就可以了。”
鱼珠抱过猫,笑着和众捕头朝前走,还扭身回来对鱼阙喊话,“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啊,你住在烛玉京,是东洲吗?我去到烛玉京,报你的大名也是一样的吗?”
鱼阙欲言又止,还是回以微笑,和小妹妹道别,目送她离开后,转头看向晏琼池。
“怎么了?”晏琼池无辜。
“朱催玉是谁?”
晏琼池摇头:“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难道还要干涉你以外的小姑娘爱上什么人么?”
他也是很忙的。
“鱼珠她……”她就是个单纯的孩子,虽然任性是任性了些,鱼阙怎么能忘记她在牢房之中听她说起外面世界的模样呢?
“阙儿,那已经过去很久啦。”晏琼池捏捏她的脸颊,像是在捏一只河豚,“再单纯的孩子都会长大,这是绝无避免的,鱼珠也不再是你记忆里的小姑娘,现在她过得很好不是么?”
“不用担心,是非好坏由她自己判定,她的路也是由她选的……要不要吃小圆子?”
*
自从遇见鱼珠后,鱼阙的心情明显一天比一天好,只不过在中洲停留不过几日,他们便要回到东洲。
玩累闹累了,回到烛玉京自然要好好歇歇。
鱼阙换了身衣服,就往床上扑去。
说有点累了,要睡觉。
近来鱼阙已经习惯了晏琼池在睡前给她讲故事,不然就不肯睡。
可是等了好一会,没有等来晏琼池的动静。
晏琼池还是那样的,不扎头发,就这样放任它搭在肩上,倚在床前,撒进来的阳光浸润了他半边的身躯,像是给他镀上一层柔光,是真的泡在阳光里了。
他捡起一朵花,大概是起风的时候,从外面刮进来的,发现鱼阙在看自己,手里的花转了转,又用花碰了碰她的脸颊,不说话,眼睛看着她。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今日是我的生辰,在修士的年纪里,我总算是成年了……”
晏琼池垂眸看着花,而后随手把花夹在床边,给她盖好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长发,解释。
生辰?
哦,好像是哦……晏琼池要达到修士界定的成年年纪,也就是说,他成年了。
可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鱼阙挠了挠头,说:“我现在有些困了,我睡一会,等我醒来给你做糕点,我从白师妹那里学来了好吃的……做给你吃,是好吃的猪蹄和汤。”
她此前从白珊那里吃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其实都是想让晏琼池也吃一口。
或许,在一心向着复仇时,她仍然有一丝侥幸,侥幸能活下来,给自己或者是晏琼池做些好吃的。
那就给晏琼池试试她学的菜肴吧。
晏琼池眼睛眯起来笑,“好,那就等你醒来。”
他伸手覆上她的额,轻轻地摩挲。
鱼阙半睁开眼睛,看见半边身子浸染在夕阳里的晏琼池虽然是在微笑,但眼神总有些伤心。
“怎么了?”
他摇摇头,说:“没事。”
“那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鱼阙不信,“我说会给你做,就一定会给你做。”
他又哈哈地笑,说:“不是在想这个啦,只是觉得,宿命难消……我终于活到了成年,真好。”
想起来他的那些离奇的往事,鱼阙点点头,认真地说:“那你现在是已经逃脱宿命了么?别担心,以后每一天都会更好。”
“说得没错,以后每天都会更好!”他哈哈地笑,手下移,摸摸鱼阙的脸,说:“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也不枉我诸多煎熬了,阙儿。”
“……”
“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了,来,亲亲你,然后你乖乖睡一会,可以么?”
“你不一起么?”
“我有些事情要做。”
又是惯用的借口。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鱼阙问。
“很快。”
他自顾弯腰在她面颊上轻轻地碰了一下,起身。鱼阙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又看着他向门外而去。
他连搭在架子上的外衣都没有披,怎么就走了呢?明明平日外出都很注重仪表的。
少年的背影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真奇怪,那扇门原来那么远的么?
她看着晏琼池打开那扇门,夕阳和风卷着落花呼啦啦地灌进来,让她不得不微微偏头躲避,勉勉强强地睁开眼。
在一片暖橙里,看见跨出门外的晏琼池回头,冲她浅而温柔地笑了一下,依稀可见小小的虎牙。
他的长发和衣角被吹乱了,整个人随时像是会被大风吹走的蝴蝶。
晏琼池看了看远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他得走了,于是回头,看着鱼阙,缓缓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