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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去绑一根红绳么?”我问齐康。
    齐康点了点头, 过了几秒钟, 他又说:“我来付钱。”
    我“嗯”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我们走到了摊位前, 齐康没有拿出手机,而是从背包夹层里取出了几张有些褶皱的十元钞票,递了过去。
    我终于反应过来, 齐康说的“我来付钱”,是真的他来付钱, 而用的钱竟然是我们上次离开宁县时,他随身带着的那一点点钱。
    其实我也清楚, 齐康这些时日里吃穿用度以及读书都是用我的,我在他身上花的钱,远比这几十块钱要多得多。
    他这么做,或许还是在讨好我,在哄着我。
    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想“亲自”求一道红丝带,写上我们的名字,绑在祈愿树上,期望我们能长长久久。
    ——不管这份长长久久,是因为他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他离不开我。
    我见他捧着红色丝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我见他拿起笔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我的名字,又在旁边写下了他的名字,写下了祝福语。
    他祝我们身体健康、吉祥如意、永结同心、万事顺遂。
    写完了最后一笔,他特地举起来它,让我看了看。
    我点了点头,又夸他:“你的字一直很好看。”
    他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很奇怪,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但他很快遮掩了过去,露出了很温柔的笑容,他说:“我去把它系上。”
    我原本想自己系上的,但齐康这么说了,我便让给了他,说:“你去吧。”
    齐康绕着祈愿树走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一个好的地方,但稍微低一些的地方几乎都被系满了,他不太满意地走向了树旁边的保安,和对方交谈了几句,然后又信心满满地回来了。
    他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又蹭了蹭鞋子,然后三两下踩着粗壮的树干爬了上去,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阻拦他——当然也没拦住。
    齐康上了树,小心翼翼地将红丝带系在一处粗的树干上,又快速地爬了下来。
    他这番动作让部分游客举起了手机拍他,他像惊慌失措的鸟,躲避着镜头回到了我的身边,又小心翼翼地看我脸色,问我:“我刚刚是不是不该……”
    “保安不是同意了么?如果你能顺利上去、安全下来,也不影响其他人的安全,那就没有做错,”我停顿了一瞬,继续说,“纵使做错了,出了事,有我担着呢。”
    “……幸好你没有孩子,你要是有孩子,准保宠出个混世魔王出来。”
    齐康小声低估了一句,我瞥了他一眼,有心怼他几句,但不像破坏了此刻的气愤,于是话锋一转,对他说:“我见你爬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这树比较矮,你忘了,我最擅长爬树了。”
    他这么说,我才隐隐约约想起了几个画面来。
    年少的我跟在他的身后,想吃栽在路边的野枣。我看那高高的枝头,拉扯齐康的衣角,想让他和我一起回去找父亲。
    “这点小事,没必要找大人。”
    齐康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这颗枣树,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叫我松开他,我刚撒开手,他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似的,三两下爬上了枣树。
    我掀起了衣服的下摆,冲做衣兜,捡起了很多齐康摇晃下来的野枣,齐康上得容易,下来的时候故意耍了个帅,明明离地面还有一点距离,非要跳下来。
    我小声碎碎念,念叨他要注意安全,以后不能直接跳下去,齐康只是笑,等我念叨够了,才说:“我们一起吃枣吧。”
    诸如此类的小事,充斥着我的童年和少年,在那些岁月里,我和齐康总是形影不离,我们也总是过得单纯又愉快。
    然而,那些快乐的记忆,却被我不知不觉间遗忘了。
    --
    下山的路上,齐康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放松,他甚至随手扯下了路边的一叶野草,对折好,凑到嘴边吹了一小段曲调。
    我在这一瞬间明白,纵使我将他带离了宁县,他身上的属于宁县的一些东西,并不会被轻易改变。
    当我在写字楼里日夜工作,当我习惯了穿西装喝咖啡,当我的生活愈发“高端”又愈发精致的时候,齐康留在了宁县,他在乡间行走、他在山上爬上爬下、他扯下了树叶随风吹着小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齐康留在了我的过去,而我已经向前走了很远了。
    我一直认为,我和齐康之间的问题,在于他无法将我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法真心实意地喜欢我。
    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齐康其实和我并不契合,这种不契合并不只是在财富地位上,而是在多年以来生活的环境、三观和思维方式上的。
    我不理解齐康对于情感关系的执拗,正如齐康也很难理解我过于冷漠的理性。
    这是我们之间,很难跨越过去的一道鸿沟。
    --
    这一路走走停停,我们终于抵达了宁县,宁县的高层为我们安排了接洽晚宴,我询问了齐康的意思,将他安排去了酒店,自己则是出面了十几分钟,再寻了个借口出来,刚刚好没错过和齐康的晚饭。
    重回故土,齐康却不怎么开心,饭也吃得少了,我们吃过了饭,本想去隔壁县入住,但耐不住宁县高层的热情邀请和殷切安排,不得已在宁县县城住了一夜。
    宁县尚未摘掉贫困县的帽子,县上只有招待所还勉强能看,我们入住的时候还碰上了一个插曲,前台负责办理入住的女孩明显和齐康认识,但碍于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去,女孩也不敢多问什么。
    等进了房间,齐康帮我脱了外套,我随口问齐康:“怎么,认识他?”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认识。”
    “怎么认识的?”
    “……她是丁晓君的表妹。”
    “哦。”
    小县城就是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容易就能碰到相熟的人。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的心情不受控制地变得糟糕起来,我看了齐康一眼,明知故问:“你说,她会不会直接向丁晓君报个信,告诉他你已经回来了,和我住一个房间。”
    齐康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我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起来,又问他:“你住过这个酒店?”
    他“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什么时候住过的?”
    “……”
    “和你那前夫一起住的?”
    “……”
    我生出了一点恶劣的心思,摸了摸齐康的脸颊,又轻而易举地将他掼到了床上。
    他也很乖,主动去解自己上衣的纽扣。
    我稳了稳心神,上了床,凑过去吻他的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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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我们滚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云雨间歇, 我依靠在床头舔棒棒糖,齐康躺在被褥里,没睡觉, 而是面向我的方向侧躺着、盯着我看。
    我将吃了一半的棒棒糖取了出来, 问他:“盯着我看什么?”
    “你还喜欢这个口味的棒棒糖。”齐康用很轻的声音说。
    我现在其实已经不喜欢棒棒糖了, 更不用再提喜欢什么口味了, 但床头柜上放着一盘糖,我下意识地摸起了它。
    ——我不再爱糖,因为糖代表了不健康。
    但在这一堆我不爱的各类品种的糖果中, 我不那么讨厌的,或许就是偏爱的。
    而齐康还记得我喜欢吃糖的时候最偏爱的种类和口味。
    我继续舔我的棒棒糖, 心情却不知不觉地好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 我“嗯”了一声,算作是回应他了。
    齐康卷着被子,向我的方向挪动了一小块, 他说:“聊聊?”
    “聊什么?”实话实说, 因为现在心情很好, 我不太想和他聊聊,也不想听到一些不太痛快的事。
    “我和前一任就在这里住过一夜, 因为孩子闹,我是陪着孩子睡的,什么也没做过。”
    “你说这个做什么?”我摆出了一副不愿意听的模样。
    “因为, 你好像很在意这一点,”齐康卷着被子, 又向我方向蹭近了一点,“可能是我会错了意, 但我不想让你因为没有发生的事而难过。”
    我咬碎了已经所剩无几的棒棒糖,平静地对他说:“你的确会错了意。”
    我以为齐康会感到尴尬或者生气,但他又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问我:“我可以亲你么?”
    “为什么要亲?”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我有一点后悔,因为这的确是个没什么营养的、还有些愚蠢的问题。
    “因为,我想亲亲你。”
    他给了一个很朴实无华的理由,而我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我说:“可以。”
    他伸出了光裸的手,托着我的脑后,凑过来吻上了我的嘴唇——我原本以为这会是个浅尝辄止的吻,但他却亲得很用力也很深入,于是糊里糊涂地,白色的棉被被草率地堆积到了一边,我们赤诚相对,又滚在了一起。
    这次结束之后,齐康的四肢都缠绕在我的身上,他的下巴枕在我的胸口,目光依旧注视着我。
    我难得地有点不自在,问他:“不睡了?”
    他吻了一下我的胸口,对我说:“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我并没有旧情难忘。”
    “与我无关。”我这句话的确是嘴硬,我心知肚明。
    “我是你的太太,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他这句话说得很认真,我也相信他一定能言出必行。
    但他并不知晓,我想要的,不止是一句“不会背叛你”。
    我想要的太多,但又难以启齿。我怕我一旦说出口,就会用尽手段,叫它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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