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臻刚沐浴完过来,一踏进门就解下外衫,屋里炉火烧得正旺,夹杂着药气,不免有股浓郁闷热之感。
“天色已晚,母妃怎还不睡?”
萧昭仪只系着一条发带,正倦倦地斜靠在窗边软榻上,一见着儿子来了,眼眸忽然亮了。
元臻上前斟茶,却听见她认真问道:“那吴国公主样貌与脾气如何?”
“她啊?”元臻动作一滞,不动声色答:“吴地女子的样貌,公主的脾气。”
这话不痛不痒,惹得萧昭仪抱怨:“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我说的只是我看见的罢了。”元臻递了茶水过去,也给自己倒一杯,“母妃不信我,那今晚该邀的是锦屏公主。”
萧昭仪露出一丝笑意:“原以为这辈子是见不到儿媳妇了,没想到上天垂怜,我儿总算是开窍了。”
这话里明显有话,正当他想辩驳几句的时候,却又听萧昭仪哀哀叹息,细数这些年关于他婚事的坎坷曲折。
“从前那些女子,漂亮的你嫌沉闷,聪慧的又说聒噪,难得有才貌双全的,你又觉得人家八百个心眼子,大邺的女子寻了个遍,也不曾找到令你满意的。宫里宫外人人都传二皇子心高气傲,后来也没人愿意再将适龄的女子推介给来了。”
抱怨了一通之后,情绪得到了抒发,萧昭仪想到那些关于二皇子只怕要孤老终身的流言蜚语就要不攻自破,略感欣慰。
“原来能令我们二皇子折腰的女子,不在大邺,而在江南。”
元臻只得沉默以对,看来母亲定是知晓了他与锦屏公主之事,才会如此笃定。
而后萧昭仪拍拍他手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如今我这身子一到冬天,连门都不大方便出,日日都得用汤药吊着。若能见你立业又成家,也算了无牵挂。”
“母妃!”元臻自然是知道大魏这子贵母死的习俗,冷着脸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还没定数的事情,别胡乱想这些伤了神思,大哥新丧,不会这么快立储的。”
儿子的宽慰并不奏效,想到今日魏王来时欲言又止的模样,萧昭仪情绪复杂。
然而她不愿元臻为她担心,故作轻松地拢了拢发,扯出个笑来:“立储哪有我儿成婚重要,刚才我问你锦屏公主如何,你为何避而不答?”
看着他垂首,似是在思索的模样,又揶揄:“看来,这回是真开窍了,我听说,这位公主是吴国第一美人……”
听着母亲一遍遍提起锦屏公主,元臻敲击杯盏的动作停止了。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数个时辰以前,上面沾满了她身上的浓郁香气。
“母妃早些休息吧。”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想起锦屏说过的弥补,是要留在魏国,心中隐隐有主意。
临走前对萧昭仪说道,“若是母妃想见吴国公主,等过几日我带她来拜见。”
萧昭仪喜出望外:“那可说好了,定了日子你要提前些告诉我,最好再问问公主喜爱喝什么茶,吃什么点心,我好做些准备。”
“嗯。”他难得见到母亲如此热络,尽管知道是会错了意,也着实不忍让她空欢喜。
走出门时,阵阵冷风扑面而来,元臻停住脚步,并未察觉身后有人在唤他。
“二殿下留步……”
直到元臻停住了脚步,萧昭仪身边伺候的宫女总算追了上来,她将外衫交到他手中。
“您的衣裳落下了,不觉得冷么?”说着搓了搓手,转身离去。
走得仓促,竟没料到衣服忘了拿,元臻并未觉得冷,他一路都在回想。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会因为“在意”而开始妥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