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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母抹着眼泪,重重点了点头。
    刘三全看看周围人,他疑惑地问:“我记得你不是大夫吧,你之前不是做干部的吗?”
    高源说:“看过一些医书,懂些医理。”
    “你没行过医啊?”刘三全一拍手,合着他前面被忽悠了啊,这人根本没行过医,他还以为是哪里的高手呢,结果只是看了几本医书,纸上谈兵罢了。
    刘三全就差把白眼给翻出来了,他无语道:“那你下午……”
    高源打断道:“那老太太已经转危为安了。”
    刘三全吓得赶紧把下半句话吞到肚子里面,待得反应过来,他脱口而出:“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多久?人家市里大医院都没能治好,你几个小时就弄好了?”
    刘三全半点不信。
    高源反问:“很难吗?”
    刘三全差点咬着舌头。
    可关键这事儿也骗不了人,他回去就能知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啊,赵焕章回来也做不到吧?
    刘三全顿时惊疑不定。
    高源看着刘三全,没有在这上面多争辩,他道:“还是说说先解表的问题吧。诸证,若有表证存在,要先解表。因为外邪入侵我们身体,是由表及里的。”
    刘三全惊惧于高源说的惊人战绩,这会儿已经不敢顶嘴了。
    高源又道:“《内经》上说‘上工救其萌芽’,‘善治者,治皮毛’。当外邪尚在我们皮肤肌表的时候,以汗解发之,自然无大碍。可若是不顾表证,让表邪逐步深入五脏,就会演变成半死半生的局面。你忘了伤风不醒便成痨这句老话了吗?”
    刘三全怔了一下,伤风不醒便成痨这句话,他是知道的。
    这句话最开始是清朝名医徐灵胎说的,后来传成俗语了。说的就是伤风感冒,若是一直不好,逐渐恶化甚至可能变成痨病,成为危及生命的重症…
    高源接着说:“这就是忽视表证的可怕之处,伤风感冒一直不愈,都有可能变成半死半生的痨病。若我们在表证存在的时候,就用了错药,就会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
    “哎!”刘三全急了,怎么又说他用错药了。
    高源指了指身上:“当外邪束表的时候,我们要是误攻,用了下法,本来还在肌表的外邪,会被一副药直接带到脏腑内里去,顿生不测。”
    “若是误用了补药,则会闭门留寇,把外邪留在体内。这就是隐患,等你正气虚弱的时候,潜伏在体内的病邪就会侵犯人体,横生枝节。”
    “你也是老大夫了,你想想,那些久治不愈的顽疾。用药好转,随后又复发的痼症。还有一到季节就会发作的老毛病,都是什么造成的?难道是因为反复感受外邪吗?”
    “这是因为他们体内的潜伏下来的伏邪,只等你身体稍虚,便会发作。若是一直不能清除……”高源看一眼弟弟高俊:“后果会非常严重。”
    刘三全听得呆了。
    这一刻,他回忆起之前经手的一些病案。那种久治不愈,反复发作的病人,他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想想,就觉得不对了。你就算身体正气虚弱,也不能这么反复感受外邪呀?
    “伏邪……”刘三全喃喃自语,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又是震惊又是迷茫。
    看着刘三全的思索的模样,高源也叹了一口气,这个解表的先行原则,真的很容易被人忽略掉。上辈子行医,他也在这上面栽过好几个跟头。
    后来也是在研究他弟弟风心病的时候,才逐渐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还不等他把弟弟的风心病治好,他便又进去了。后来再见弟弟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那副模样了。
    所谓“上工救其萌芽”。
    这一世,高源总算有机会在最初的时候,就阻止了这一切,救在了萌芽。
    而旁边的村民也被高源这番话,给弄得个个目瞪口呆。
    “我咋看着高源比刘三全还厉害?”
    “不能吧,刘三全也是个老大夫。我没听说高源学过医啊,他不是给领导当秘书的吗?咋成大夫了?”
    “不是说看过医书了嘛,人家是知识分子,是大学生,看看书一样能学会,咱全乡可就这一个大学生。”
    ……
    高源的这番操作,倒是让大家对他的讨论从特务跑到医术上去了。
    “你……我……”刘三全突然不会说话了。
    高源上前拍了拍刘三全的肩膀,把高俊的药还给了他。
    其实这也是师承教育的一个弊端,师父的水平太能影响徒弟的本事了。如果这个先解表的问题,师父没有意识到,那徒弟自己就很难领悟。
    因为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而是藏在身体里面。潜伏很久,伺机发难。多年后才患病,谁又能想到几年前那次普普通通的小感冒呢?
    高源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我们回家吧。”
    等高家人走后,刚才开过方子的一个村民拿着处方过来,问刘三全:“刘大夫,你要不再给我看看?”
    闻言,刘三全的鼻孔顿时气大了半圈。
    第6章 来路与出路
    高父很快就知道高源回来的消息了,他工分也不赶了,直接跌跌撞撞跑回家,慌张地连鞋子都弄丢了一只。可等光着脚跑到了家门口,高父却又突然慢下了步子。
    等看见在门口等着的高源,高父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慢慢走了过去。
    高源看着父亲,喊了一声:“爸。”
    “哎。”高父闷声答应了,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高父又问了一句废话:“回来了啊?”
    “嗯。”高源点点头。
    高父走到屋子旁,拿过来一个树桩做的凳子,坐了下来。他摸了摸腰间,想要抽烟,却发现旱烟枪落在了地里,匆忙回来,什么都没带。
    他脱下仅剩的一只鞋,在地上砸了砸,抖抖沙子尘土,对着高俊喊道:“俊,去地里把东西拿回来,还有我的烟枪。我鞋子掉到旱沟里了,你等下过去的时候,记得捡一下。”
    “咳咳咳……”高俊咳了几下,捏了捏沉痛的肩膀和脖子,一声不吭出门了。
    傍晚。
    高母煮了饭,趁着还有点光亮,赶紧把晚饭吃了,不然一会儿要点油灯,又要浪费油了。
    高源也给弟弟高俊煮了葱豉汤,解表用的。
    “喝了吧。”高源把药汤拿到高俊身边。
    高俊沉默着拿过了药碗。
    晚饭只是很简单的红薯,还有绿豆杂粮煮的汤。
    饭后,高源站在院子里。山里夜间清冷的风吹在他的身上,惹得他思绪万千。
    “源啊,山里风大,穿件外衣。”高母拿着衣服出来。
    “好。”高源接过来披上。
    高母望着自己儿子,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高母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源啊,你……你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叛变呢?”
    高源抓着衣服的手,微微紧了紧,眼前又浮现出了那晚的大雨滂沱,还有那个曾经最熟悉的人。
    “高源,高源,你在吗?快开门快开门。”
    “怎么了?”
    “我家里来人说我爸摔伤,快不行了,我要赶紧回去送他去医院。”
    “啊?”
    “汽车钥匙是不是还在你这里?”
    “对,我还没交上去。”
    “借我用一下。”
    “可……这要审批啊。”
    “我求你了。”
    “哎,你别跪啊,快起来。好好,我拿给你,救人要紧,我明天去补个手续。”
    “谢谢,谢谢。”
    “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回去!”
    “再……再见。”
    ……
    “源……源……”高母推了推出神的高源。
    高源看向高母。
    “你咋了?”高母关切问道。
    高源摇了摇头,躲开了母亲的目光:“没事。妈,你先回去休息吧。”
    高母看着自己儿子,声音有些颤:“源啊,这一年多,可吓死我了。我没有一天晚上是睡好的,你说……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就这样了?”
    高源看着憔悴苍老的母亲,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高母擦擦眼泪,深深地呼吸一口,说:“算了,人没事就行。你呀,从小就主意正,爸妈说的你也听不进去。16岁那年,一声不吭就要参军打仗,说要解放全国。”
    “打仗是多危险的事情啊,怎么劝你都劝不住,你非要去,我们又能怎么办?北平解放后,你上了大学,后来又做了干部,我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结果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说……你说……”高母眼泪又下来了,哭道:“妈不求你大富大贵,也不求你光宗耀祖。妈只想你能好好活着,你说要是再来一次,我……我该怎么办呀……”
    高源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了一下,他转过了身,对母亲说:“妈,我不会再出事了。”
    高母泪眼看已经高出她一个头的儿子。
    高源认真地说:“我保证!”
    ……
    看着高母进屋的身影,高源想到了自己16岁那一年,还在上学的他,只是因为一句“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只是因为一句“为人民利益而死,就重于泰山……”。
    所以他学业未尽,便毅然投笔从戎。
    北平解放后,领导看他文化水平比较高,就推荐他去上大学。通过入学考试,进入了文学系学习,成为了人人艳羡的知识分子。可惜,命运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在那人叛逃之后,所有人都被调查了。尤其是高源,平时就属高源跟他关系最好。最洗脱不掉的是,那晚高源还给他提供了逃跑的工具。
    所以自己被足足审查一年多时间。
    后来,终于找到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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